宜君縣別過太子后,池棠一行人轉向西北,過子午山,入順化郡,沿著涇河支流循川而上,一直到方渠之前,都是寬坦的道路。
但是過了方渠,越往西北走,道路就越窄。
兩旁山嶺漸起,地勢愈見險峻,就是不懂軍事的池棠,看著道路兩旁的崇山峻嶺都覺得心里發慌。
更何況青崗峽真的有山匪。
“前面驛站的人說,青崗寨匪眾號稱三千——”
“這么多!”池棠嚇了一跳。
她也就帶了幾百號人而已。
“怕什么?”何必十分自信,“我們這里隨便哪個拉出來都能以一抵十,像我這樣的高手、還有我們青衣,那就是一個打二十個都是不在話下!你要是不放心的話——
“只是號稱!”李式忙解釋道,“真實應該也就一千左右,剩余可能還有些老弱婦孺。”
池棠松了一口氣,問道:“我們打得過嗎?”
何必不高興了:“我不是說了不在話下嗎?你這孩子!怎么就不信——”
“綽綽有余!”李式答道,“臣已經將太子妃駕幸的消息放了出去,另外調了方渠駐軍一同護送,諒那些匪眾不敢動手!”
池棠終于放心了:“辛苦李副率了!”
“是臣分內之事。”
池棠回過頭來安撫何必:“何叔叔,你武功高強我是知道的,但是這里我們地形不熟,還是聽李副率的安排吧!”見他面色仍有不平,池棠又加了一句,“明天過青崗峽的時候,何叔叔別離我太遠好不好?”眨巴眨巴眼睛。
何必面色一正,拍著胸脯道:“放下,明天我一定寸步不離跟著你,保證你一根汗毛都不會少!少了我就……”
池棠原本想打斷他,忽然被媚娘拉了拉袖子,便將話咽了回去,靠回車里,將車窗留給媚娘。
如果不打斷,何叔叔能說多久?
池棠剛這么一想,何必的聲音就停了。
“怎么不說了?”媚娘有點著急。
池棠也奇怪地看過去,卻見何必一臉莫名其妙地看了媚娘一眼,催著馬兒跑開了。
不過一會兒,馬車在驛站外停下。
池棠下了車,往西北面望了一眼。
這里已經看得到青崗峽的入口了。
此時天還沒暗下來,但望過去已經覺得幽邃陰森。
池棠蹙了蹙眉,往驛站內走去。
安全起見,他們特意在青崗峽外的驛站歇一晚,等明天一早再趕往青崗峽,以便在天黑之前離開青崗寨的勢力范圍。
應該不會有事吧?畢竟她的幾百號人可不是普通的幾百號人!
池棠想著,心里一寬,翹著唇角朝驛吏點了點頭。
突然,感覺有一道異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看得她頭皮一緊,忙轉頭去找,卻只看到墻角兩三小兒好奇盯著自己看。
半個時辰后,莫三敲門進來,道:“問過了,是有一個人,當時就站在那些孩子邊上,離得最近的那個孩子說那人左眼眼角有一道疤,問了一圈,確定不是驛站里的人。”
池棠臉色變了變,道:“你去跟李副率說一聲,明天過青崗峽小心點!”
青崗峽北嶺,一座城寨依山而建。
哨塔立于絕壁之上,夜幕降臨后,火杖熊熊,照出塔中女子驚訝的神情。
“池長庭的女兒?你確定。”
“確定。”男子低沉應道。
女子驚訝過后,眉心一擰,鳳眸凌厲:“這群老不死的,竟敢騙我!”
“也沒有騙我們,屬下聽到驛吏稱呼她為太子妃,確實是京里出來的貴人。”男子道。
女子冷冷一笑:“京里出來的貴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們自己怎么不敢動手?來教唆我們當替死鬼!”
男子默了片刻,道:“不是教唆,大當家收了他們的財物。”
女子惱羞成怒瞪了他一眼。
男子垂眸不語,面無表情。
女子憑欄東望,只見山嶺重重,方渠驛站更在遠山之外。
她出了一會兒神,突然問道:“聽說池長庭當年號稱天下第一美男子,你見過沒?”
“沒見過。”
“那池長庭的女兒呢?美不美?跟我比怎么樣?”女子興致勃勃問道。
男子看了她一眼,道:“還是個小姑娘。”
“怎么樣的小姑娘?”
男子微微一怔,道:“狡猾的小姑娘……”
女子突然感興趣地問道:“我們要是劫了池長庭的女兒,會怎么樣?”
男子抬眸也朝東面望了一眼,道:“兩年前,姚無忌這么做了,三天后,池長庭攻破吳興王府,又過半年,姚無忌死于池長庭之手。”
女子嘖嘖道:“是不是真這么厲害?”
男子道:“大當家可以一試,屬下就不奉陪了。”
“瞧你這點出息!”女子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話音剛落,突然,“嗖”的一聲,似暗器破空。
兩人急忙側身閃避,卻又聽得“噗”的一聲,哨塔上的火把滅了。
哨塔上安靜了一瞬。
“掌火來!”女子厲聲道。
火把燃起,照了一圈,在地上找到一塊牌子。
一塊極其簡陋的木牌子,好像是從柴房隨手撿來的。
木牌上,不知道用什么工具歪歪扭扭地刻了一個字——
“池”。
第二天一早,池棠就從驛站出發了,等走到青崗峽時,剛到巳時。
因為地處西北,又是山間,道旁兩嶺上已經染了秋意。
舉目望去,日色明媚,天青如洗,雁過鳴聲徐徐。
真是一點緊張的氣息都沒有。
“真的有山匪嗎?”池棠忍不住問道。
“西北向半山以上三分處,雁云以北兩分處有人。”青衣道。
指得這么清楚,別說池棠,畫屏和夏輝也忍不住伸到窗口去看——
女子愣了愣,不敢置信地指著山下:“她們不會是發現我們了吧?”
男子面無表情道:“這么遠看不清,大當家心虛了。”
山下的人不可能隔了這么遠看到藏在樹叢中的他們,他們當然也看不清山下的人。
頂多看到其中一輛馬車的車簾拉開了,依稀有人露出了臉。
“我總覺得被發現了……”女子喃喃說著,目光從隊伍的前端看到尾端,又從尾端看到前端,嘆了一聲,道:“這么一只大肥羊,真就放跑了?”
男子道:“現在動手也還來得及。”
女子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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