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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子衫沒看錯她娘。
虞氏確實是想留王黎吃午飯的,最好晚飯也留,留到定下婚事就更好了。
不過陸子衫剛離開,王黎就告辭了。
“七姑娘對王某還不熟悉,理應斟酌幾日再作答復,未得七姑娘允肯,今日之事,王某不會對外提起。”說罷,婉拒了虞氏的挽留,堅持離開了。
陸子衫松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隱隱覺得失落。
畢竟她準備說的話一個字都沒說出來,憋得難受。
憋著自己難受不是陸子衫的風格。
她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去大理寺門外等著。
王黎官任大理寺司直,從六品。
從六品在陸子衫認識的人里不算高。
但是,和王黎同期的進士,如今也只有蕭琢官位比他高。
蕭琢是那一科的狀元,而王黎進士排名最末。
這樣一對比,就很驚艷了。
王黎起步不高,中了進士后,沒有過吏部選拔,后來做了梁王的幕僚,因為檢舉梁王通敵而聲名大振,但也毀譽參半,一直到當今大權在握,才重新起用王黎。
重新起用后,卻是進了大理寺。
怎么就是大理寺呢?
陸子衫心里有點犯嘀咕。
大理寺啊……該不會碰上許航吧?
正這么想著,一抬頭,就看到了許航。
現在是下衙的時辰,許航身著官服,從大理寺衙署走出,一邊走,一邊同身邊的年輕官員說著什么,沒有注意到陸子衫。
而他身邊的年輕官員,卻敏銳地抬頭朝陸子衫這里看了過來。
這一看,便愣住了,端正白凈的臉上瞬間飛起紅霞。
陸子衫眨了眨眼,心里一時不知作何感想。
和許航一起走出的,正是她要找的王黎。
還真是巧啊……
王黎和許航走在一起,好像挺正常的,可她怎么看著這么別扭呢?
陸子衫正猶豫著要不要掉頭走人,改天再來找王黎時,許航也抬起了頭,順著王黎的目光看到了她。
他眉心微微一蹙,隨即同王黎交代了一聲,朝陸子衫走來,眼里頗有幾分看到調皮孩子的無奈。
“七姑娘怎么到這兒來了?”他溫聲問道。
陸子衫偷偷瞥了一眼王黎,有點不好意思說。
許航輕嘆一聲,道:“我還有些事,便讓我的長隨送你回去吧!”
陸子衫不太喜歡被看成不懂事的孩子,輕哼一聲,道:“我又不是來找你!”
許航一愣。
她的目光已然越過他。
“王司直!”她脆生生喚道,“昨日你來時我出去了,心里很是過意不去,今天特意來向你道歉!”
王黎根本說不出話來,只拼命搖頭。
陸子衫“噗嗤”一笑,道:“我還有幾句話想同你說,你現在有沒有空?”
王黎又拼命點頭。
陸子衫笑道:“那我請你去醉仙樓吃飯,算是賠罪吧!”
進了酒樓的雅間,王黎簡直拘束到手都不知道放哪兒。
陸子衫問了他幾句沒結果后,也就不指望他了,自己一個人就把菜都點上。
回頭再看王黎這副模樣,忍不住想笑。
剛才見他面對長官時,還挺不卑不亢的,怎么見了她緊張成這樣?
女孩子被人這樣愛慕,還是很容易飄的,尤其王黎又不差。
陸子衫越看他越順眼起來,笑瞇瞇招呼他坐下,問道:“那曇花,你是怎么做到的?”
王黎紅著臉,磕磕巴巴道:“我、我、我請教、請教了……”
原來是請教了高人。
陸子衫聽著有點沒趣,又見他說不利索,索性換了個問題:“你為什么想娶我?”
王黎臉漲得通紅,眼睛根本不敢看陸子衫:“因、因為,我、我、我……”還是說不利索。
陸子衫心里嘆了一聲。
人是個好人,可未免太無趣,待在一塊兒她能被悶死。
她轉了轉茶盞,意興闌珊問道:“你怎么會喜歡我呢?”
這下王黎徹底沒聲音了。
陸子衫等了一會兒,心里又是一嘆,正打算把斟酌了一晚上的婉拒言辭說出來——
“姑娘還記得興和十四年春的狀元游街嗎?”王黎突然問道。
陸子衫驚訝地看了他一眼,點頭。
那是她第一次看狀元游街,還跟阿棠一起看的。
去之前讓侍女做了足足三十只香囊,見到進士就砸過去,玩得可開心了!
王黎也是那一科的進士,難道他就是游街的時候見到她一見傾心了?
陸子衫不禁沾沾自喜。
她果然天生麗質,隨隨便便站在人群里都能引人思慕!
“那日王某排在最末,卻得了姑娘七只香囊;”王黎的聲音突然溫柔起來,也不結巴了,“說來不怕姑娘笑話,進京赴考之初,也曾妄想過狀元榜眼,不料名落榜尾,心中難免沮喪,幸有姑娘善心鼓勵,王某才得以重新振作,誓要做出一番成就,不枉姑娘這一番厚愛!”
他起身,朝陸子衫深深一拜:“王某能有今天,都是承姑娘之恩,自此夙夜思慕,不敢忘懷!只恐自身粗鄙,唐突了姑娘,若姑娘愿意下嫁,王某自當敬愛一世,若無緣婚配,亦不敢有怨!”
陸子衫呆呆地看了他許久,直到王黎忍不住抬起眼偷偷看她反應,她才目光動了動,訥訥道:“那個……你可能誤會了……”
狀元游街那回,她根本沒注意到王黎。
她原本準備了三十只香囊,準備每名進士砸一個,后來因為看到街對面的大姐姐和許航晃了神,等回過神來,已經走到最后一名進士了……
“……我不是要鼓勵你,就是香囊還剩這么多而已。”陸子衫抿了抿唇,不知怎么,心里有點難過。
但是想想這樁誤會,又覺得好笑,便沖王黎笑道:“我對你沒有厚愛,也沒有恩,你有今天,我可不敢居功,那些都是誤會!”
王黎猶自滿臉驚愕,仿佛還沒從真相中醒過來。
陸子衫又忍不住笑了兩聲,道:“你認錯了我,我也從來都不認識你,婚事就算了吧!我當初提那個要求——”朝他眨了眨眼,壓低聲音道,“你知道的,就是權宜之計!”
王黎嘴唇動了動,似乎要說什么,卻又被陸子衫搶斷:“不過還是很感激你種出了晝放的曇花,我真的特別特別喜歡!我從小就想看到曇花在白天開放呢!”
這時,外面有人敲門,是送菜肴進來了。
陸子衫突然從座上跳起來,驚叫一聲,道:“我突然想起來,我跟皇后娘娘約了今天進宮的,對不起啊!你自己吃吧!我要走了!”說著,就往外跑去。
“哎——”王黎急忙起身喊她。
她一個急停,回過頭粲然一笑,眉目間耀目得似鍍了一層日光。
“這頓我請!多謝你的曇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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