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牛衛,分左、右千牛衛兩衛,每一衛設置將軍一人,從三品;中郎將各二人,正四品下。
千牛衛將軍之職,掌宮殿侍衛及供御之儀仗,總其曹務、判衛事,乃千牛衛長官。
千牛衛中郎將一職,通判衛事,掌供奉侍衛,以及諸曹之務,為千牛衛二把手。但聽聞南衙十六衛的大將軍、將軍多為虛職,中郎將成為十六衛的實際統帥。
遂聽到“中郎將”這一稱呼,劉辰星不由訝然了一下,才轉頭看了過去。
剛才走過的漆黑甬道,每隔三米的石墻上有一熊熊燃燒的火把照亮,又每過兩個火把的后面,有一身穿黑甲的衛兵佇立。
此時,只見監牢的鐵門大開,有一人當先,又一左一右兩名隨扈緊跟其后。
他們所過之處,甬道兩側把守的衛兵一律叉手行禮,低頭恭聲稱:“謝中郎將。”
監牢外正是陽光明媚的午后,監牢內光線昏暗,兩相對比,來人又背光而行,一時并不能看清來人的樣子,直至“嘭”地一聲鐵門關上,來人越行越近,才逐漸看清來人的模樣。
當先之人,一身黑色鎧甲,手握懸挎腰間的千牛刀。
他闊步行來,步伐沉穩有力,身上鎧甲“哐啷”作響,玄色大氅獵獵翻飛。
現代網絡上就流行一句話,穿軍裝的男人最帥,用在中古時期的當下也適用。
隨著來人走近,身形面容也愈發清晰,皮膚黝黑,劍眉朗目,面部棱角分明,一副模特型男的外貌,正是謝忌。
換上了一身古代版的軍裝之后,先前桀驁不馴的貴公子形象已然不見,整個人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劍,氣勢凜冽,又仿佛和這暗黑的監牢融為一體,他就是這暗室監牢的執法者。
原還以為謝忌憑其家世,雖然會至少從七品官階做起,但最多不會超過五品。
現在看來果然虎父無犬子,即便有過人的家世,但要在千牛衛這種地方,并在不過二十五六歲的年紀,混成正四品下的高級武將,還是手握實權的在職將領,可見謝忌此人也絕非簡單角色。
長安,臥虎藏龍之輩真是不少。
是非也真是不少,真才實學的考個試,都能卷入三司會省的科場舞弊案件中。
沒辦法,她面上是澹定,但身處這樣的監牢中,心里還是有些堵,一念不由生出一絲郁悶的感慨。
然待見謝忌走近,劉辰星隨及斂去雜念。
二人四目一對,她客氣地頷首一笑。
謝忌二十歲進左千牛衛,至今已有五年之久,他又主掌通判衛事一職,早習慣了監牢里的光線,尚未走近,已一眼看見劉辰星一閃而逝的郁悶之色,念及祖父與姜墨的交情,遂對緝拿劉辰星的禁衛軍將領道:“劉辰星乃圣人下令關押在我司的重要嫌疑人,她關押期間,此地監牢不可再關押其他人。”
話頓了頓,思及此案并不是尋常科舉舞弊,劉辰星相當于一個箭靶,于是謝忌又吩咐道:“此外,若無我首肯,任何人不許提審押走劉辰星。”
早從不關劉辰星進獄車起,已知謝忌多半有心護劉辰星一二,此時聽謝忌吩咐,禁衛軍將領也不意外,只低頭應聲道:“喏。”
回到官署,謝忌顯然不同于私下的時候,該吩咐已畢,他當下言簡意賅道:“退下。”
禁衛軍將領領命,手一揮,帶著一眾押禁劉辰星的衛兵離開。
不一時,鐵門再次一聲刺耳的響聲,監牢里頓時一片安靜。
劉辰星思及此處監牢,是謝忌指定的地方,守在這里的衛兵當是謝忌的親信,應不用擔心隔墻有耳,便叉手一禮道:“兒,多謝、謝中郎將照拂。”
道謝時,察覺自己下意識所思索的,簡直無言,她分明走的是種田科舉之路,怎么突然就畫風一變,成了地下黨的感覺,還不用擔心隔墻有耳。
唉……
劉辰星心下一嘆。
對于劉辰星的道謝,謝忌卻受得理所應當。
若沒有他打招呼,哪怕劉辰星現在還頂著士的身份,也多半會被扔進地牢,到時不用任何刑法,那種暗無天日的折磨,一旁的牢獄里還有關押的犯人狂叫,再加上地牢潮濕,幾只老鼠跑出來,不說小娘子們嚇得花容失色,一般兒男也受不住。
如此關個十天半月,便能讓一個普通人心智失常大半。
謝忌也就十分坦然受了劉辰星的道謝,淡淡地“嗯”了一聲,徑自越過劉辰星,在靠墻的一方坐榻上,玄色大氅一揮,大馬金刀的雙足垂地而坐。
在現代再常不過的坐姿,在彼時卻為不雅,便是在關系交好的親近人面前,嫌跽坐腿麻,也多是盤腿或伸直一只腿。
然,劉辰星現代觀念根深蒂固,見謝忌這樣坐,也不覺有問題,只暗道謝忌此人心性十之八九桀驁不馴,不受世俗條條框框約束,便一念閃過,侍立原地,等待謝忌說話。
走過二三十米的甬道,就是這座監牢的底部了。
甬道左側是三間七八平方米的牢房,牢房外是矩形的空地,沒有多余的設施,就底部靠墻處設置一方坐榻,右墻處掛著各種刑拘,下面有一個方形矮桌和四個坐具,周邊的墻上同樣有熊熊燒燃的火把照明。
謝忌獨坐在底部靠墻的坐榻上,隨來的兩個下屬已一并站到右手,就劉辰星一人站于正中間。
如是,謝忌很清楚地將劉辰星的神色盡收眼底,見劉辰星對他放蕩不羈的坐姿沒有一絲意外,再一念及長安城里小娘子見他這樣時差點維持不住的表情,倒讓他略有意外了一下,忽而好奇若把劉辰星丟去地牢里,就不知道她可還能維持現在的澹定。
謝忌摩挲著腰間千牛刀的刀柄,看著劉辰星的目光危險地瞇了瞇。
劉辰星以為謝忌有話要說,但良久不見其言,她目光詢問的望去,不知可是周圍環境影響,只敏銳感覺謝忌目光似乎頗為危險,就像暗夜中的野獸,閃爍著危險的鋒芒,打著不太好的主意。
若自己第六感不錯,這謝忌哪是桀驁不馴,簡直就是喜怒無常。
自己的座右銘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對這樣看上去危險的人物,劉辰星決定將謝忌和“李三”歸為一類,等出去后,一定要離得遠遠的,但現在還得有求對方,劉辰星只好開口打破沉默道:“謝中郎將,不知可是您已獲悉有關兒科場舞弊的消息?”
察覺劉辰星眼里生出的防備,謝忌薄唇一勾,收起雜念,言歸正傳道:“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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