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滽看著青色小蠓蟲三三兩兩直往燈火撲,“嗞”一聲一絲白煙兒,有輕微的焦臭味,他抹抹鼻子,取過筆在紙上邊沉吟邊慢寫,過了半炷香,他把紙遞給蕭鳶:“我見盛茂酒行販賣豆酒、細花燒酒、三白酒還有金華酒和徽州干白,每日買客絡繹不絕,生意做的紅火,我前趟去揚州院試,遇到一考生相攀投緣,他贈我兩條釀酒方子,恰逢五六月,釀成耗時也短,長姐明日就買材料來,可放在門前出售賺些小錢。”
蕭鳶接過展看,一道是松花酒,恰五月牛腰山馬尾松開花正燦時,得花粉容易,細挫一斤絹袋包系,擱進白酒里浸三日,就可取出吃用。
另一道酒釀藝復雜些,需的材料有白面黃米綠豆酒曲,雖是簡單卻耗用大,光白面就得百斤、黃米四斗、綠豆三斗,細算也得費不少銀子,若穩賺不賠倒還好,若賠了不賺......一家三口是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蕭滽看透她猶疑不定的心思,笑道:“有的試總比沒法子想要強些,說不準就賺了。”他打個呵欠回房歇息去。
阿弟走了,蕭鳶一面默想一面繼續縫袴子,自沈岐山出現在富春鎮,她平靜的日子被他攪得一團亂。
自重生后,她竭力避開前世相逢的機緣,甚不惜嫁給馬運來為妻。
她都對自己這般狠了,依舊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
針尖倏得戳進指腹,滾出一顆血珠子,痛得蹙眉含住,卻見蓉姐兒坐起身,邊揉眼睛邊哭著找她。
連忙起身脫鞋上榻,把她抱進懷里輕搖慢哄,是個可憐的孩子,缺爹少娘身骨贏弱不堪,哥哥也嫌棄她,只能把長姐緊緊依賴,缺一會兒不見就很傷心。
蓉姐兒摟住她的頸子,抽噎著復回夢里,窗外霜濃月簿,時有夜風相送,她不知甚麼時候睡著了,倏見沈岐山眉眼濃烈,站在門檻那望著她:“蕭鳶你這毒婦,你等著,等我跟你算帳!”
她一下子又驚醒過來,窗紙縫兒透進清光來,有貍花貓走梁窸窣聲,誰家狗兒低吠在扒門,還有挑擔賣白糖糕、細粉鴨血湯的王四叫賣聲,他曾做過優伶,嗓音清朗,唱得有腔有調,把腹餓的人當聽戲的客哄。
蓉姐兒還偎在她懷里,睡得臉兒紅通通的,小心把她放回枕上,揉揉酸痛的肩背,趿鞋輕踩木梯下樓,取閂推開兩扇門,空氣里還飄著白糖粥的甜味兒,一縷陽光刺進眼里,她抬手遮了遮,打定了釀酒的主意。
有詩曰: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蕭鳶在門前擺了兩壇子,十幾酒盞,隨便嘗,覺得好再買。
買松花酒的不多,另種酒倒是頗受歡迎,喬四爺問叫甚麼名兒,她去問蕭滽,蕭滽想了想道:“就名舍得酒罷!”有舍才有得。
蕭鳶每晚在燈下拿黃桿稱銀子,喜色撲迎眉梢,忽想起沈岐山似乎許久沒來找她碴。
后聽人說,揚州幾戶大鹽商不知怎地鬧將起來,各有各篡養的眾多人馬,他帶著將士前往平定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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