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詩曰:人生似鳥同林宿,大難來時各自飛。
燕靚霞知那臥佛寺兇險異常,有去或許無回,猶豫半晌,才開口:“若蕭娘子愿意,不妨等我師兄傷愈后再做打算。”
蕭鳶看向蕭滽,蕭滽語氣淺淡:“燕生不打誑語,他既如此說,想必是有性命之虞,人活不易,望阿姐長慮。”又道:“春闈將至,時辰緊迫,讀書為首,就不陪阿姐去了。”
看官定怨他無情無義,其實非然,他原身無父無母更無兄弟姐妹,孤寡兩世,為東廠督主多是權傾相軋,殺心一片,何曾談甚麼情。如今穿附魂滽哥兒,雖長姐吃穿住行與他呵護倍至,但他鐵石心腸豈非朝夕可融,更況肩負改國換朝糾錯之任,還要一償多子夙愿,他惜命的很。
蕭鳶心底浮起薄寒,并不顯露,趙伯來回話:“馬車已在門前等候。”她便起身,挎著包袱走到檻前,朝蓉姐兒溫和地說:“我們走了。”
蓉姐兒放下手中花貍貓,過來牽阿姐的手,走兩步要等蕭滽:“哥哥一起走!”
蕭鳶笑道:“哥哥要念書考狀元。”
“哥哥考上狀元,爹爹就回來了。”蓉姐兒自語,又歪頭到處找:“燕哥哥一起走!”
“燕哥哥要留在家里養傷。”
蓉姐兒有些失落,卻也懂事的不鬧了。
蕭滽覷眼看著四方門外,長姐海棠紅的裙子被風吹得鼓蕩,飄飄地,亭亭地,蓉姐兒腦后扎著兩個小揪,戴著粉色宮花,天氣晴好,屋檐嘀嗒落著雪水串兒,她倆手拉著手走在冬陽里,背影愈漸愈遠,仿佛此時走了,或許再也不會回來......
蕭滽松了筷箸,騰得撩袍站起,拿過一把青綢油傘:“看天午后要落雪,怎連傘也忘帶。”大步追出去。
蕭鳶抱著蓉姐兒在輿里才坐定,忽得車門一拉,便見得蕭滽緊跨上來坐定,蓉姐兒高興極了,蕭鳶不曉他為何改變主意,卻也不問。
馬車搖搖晃晃開始緩行,又有一人跟進來,卻是燕靛霞,他訕訕道:“人多壯膽,總沒壞處。”
蓉姐兒笑嘻嘻地伸手要他抱。
妖孽!好大膽子!燕靛霞視而不見。
蕭鳶掀簾朝外看,京城里街市繁華,人煙浩渺,猶至城門時愈發鬧忙,小販貨郎肩挨簇簇,因出城客皆曉外面是荒涼,都在此進行補濟。
有賣壇酒茶水的、鍋里熱著豬肉饅頭、黃面粘糕、灌白糖餡的餑餑,還有賣剁好的腌雞臘肉、紅糟風魚、野雞鹿脯,更有一擔擔的柿餅杏干透糖大棗,堆得尖尖的。
蕭鳶讓馬車暫停,她包袱里備了燙面薄餅,買了些熏臘,補了水袋,又給蓉姐兒和燕靛霞各買了一根冰糖葫蘆,便再不耽擱,直往城外踢踏而去。
馬車不過駛一個時辰,已能遠遠望見那座大悲山,但見得:
雖是寒冬臘月,卻依舊松柏蒼翠,槐檜蔥蔚,遮天蔽日擋星斗,山勢懸削惡無路,不堪行。采藥人怕走,打柴夫難行,日久人跡絕,只有成群狐貍松下拜月,千年玄猿吞云吐霧,這正是:此處豈非佛祖修行處,盡是怪獸妖精修羅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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