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洙詩曰:學問勤中得,螢窗萬卷書;三冬今足用,誰笑腹空虛。
蕭滽在號房里過了三日,一直吃冷食點心,這日囑咐號軍升火燒水,他要煮面條吃。
半晌不聞動靜,遂起身撩簾見雞鳴爐內仍一片涼冷,再瞄左鄰右舍皆爐火旺燃,熬粥煮面熱氣氤氳。他沉臉問號軍:“可是缺你銀錢不成?”
那號軍委屈道:“也是怪哉!旁人風爐一點就著,唯你這個確是難燃!”
蕭滽冷哼一聲,自接過炭石火折子,把火升了,下一把面條,打只荷包蛋,煮熟撈起,又蒸了熏腸和板鴨,味兒極香勾人饞蟲,熱飯熱湯吃個飽。
接著繼續做卷答題,二月乍暖還寒,已近天黑,掌起燈,可見呼吸輕薄成一縷煙,他把被褥披起,聽得咳嗽吐痰聲、翻盆蓋碗聲、打翻硯臺低咒聲,還有誰在低泣,號軍拎著紅籠尋音察看,含糊幾句,終是安靜下來。
蕭滽有些困意,把卷子放油布袋里,正打算歇息,忽覺門簾一動,他問:“是誰?”一個少年不敢入,只探頭進來,嗓音怯怯:“你戴桃符我不敢進。只問那盤里熏腸可是阿姐灌的?饞得很,能否給我一塊來嘗。”
蕭滽定睛看去,竟與他長得一般模樣,心下了然,拈了幾場扔到簾前,他拾起狠吞虎咽吃了。
蕭滽開門見山:“號軍點不燃爐,可是你所為?”見他不否認,厲聲問:“你跟來這里作甚?要攪混我科舉不成?”
那少年道:“我原是怨恨你鳩占鵲巢,但此時倒覺大幸,奉你一句,快快棄考,否則就算高中狀元,也無福消受。”
“此話何意?”蕭滽還待再問,卻見簾子倏得蕩下,他欲追去,猛得驚醒,竟是趴在桌面做了場夢,手邊盤里空空。
凝神沉思半晌,僅憑荒唐一夢便棄考,是斷不可能,既來之則安之,遂不再多做旁想。
這正是:禍兮福所依,福兮禍所伏;憂喜聚門兮,吉兇同域。
到十六日三場終畢,蕭滽背起箱籠,抱著考籃兒從號房出,人實在多都慢慢前行,恰遇到陸無雙,不見柳孟梅。
陸無雙笑嘻嘻問他考得如何,蕭滽淡道馬馬虎虎,瞧他精氣神足,問道:“你定是考得不錯。”
陸無雙大言不慚:“豈止不錯,皇榜高中舍我其誰。”此話一出,頓時引得眾生側目。
蕭滽眉眼微斂:“遇事停三分,說話留兩分,陸兄忌話太滿。”
陸無雙笑道:“我就這性子,說甚麼說甚麼,做不得假,來不得虛。”
便有熟識的舉子過來道賀恭喜,蕭滽默然避之一邊,出了貢院,恰見蕭鳶手抱蓉姐兒,身后隨著燕靛霞,正東張西望四處找尋。
蓉姐兒先看見他,興奮地伸長胳臂:“哥哥,哥哥抱。”
蕭滽把考籃遞給燕靛霞,抱過蓉姐兒,蕭鳶則盯著他問:“考得好麼?”
“好得不得了。”他捏捏小妹嫣粉的面頰,有說不出的輕松。
相由心生,蕭鳶頓時抿起嘴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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