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回說道蕭鳶以做妾為條件,由沈岐山想法子救出阿弟滽哥兒。
她終日里守在家里等候,或四處打探消息,其心底所受煎熬自不言而喻。
且說這日,還是寅時,她便醒了,翻來覆去睡不著,聽得街上有板車轱轆從青石路上碾過,是收夜香(收糞便)的聲音。
蕭鳶索性披衣而起,拎起馬桶撩著裙擺小心下樓,抽了木閂開門半扇,落了整夜的雨,黎明的天色新鮮而生冷,空氣里飄散著一股子臭味兒。
她把馬桶遞給伕子,又進屋提出一個來,那伕子是個白臉皮的年輕人,麻利地拎起倒進大桶內,再還給她,笑了笑,卻不會說話,天生的啞子。
蕭鳶在門前略站了站,看過夜回來的娼婦乘著轎子,一只滾圓胳臂搭在轎窗外,有氣無力地垂著。
那轎子才消失在街盡頭煙青色里,又有一四人抬官轎步履匆匆的過,趕著上朝去。
蕭鳶拎起馬桶進院洗刷干凈,拿過銅鏡攬照,面龐有些憔悴了,她看天時還早,去灶房里量米煮粥,扔了把紅皮棗子。又添把柴燒熱一鍋水,倒進木盆里,關緊灶門解衣洗個澡,拿出在揚州時買的木榍香露洗發,順著發絲流下來入了眼睛,她捧起水清目,不知怎地淚水就淌下來,淌得止不住。直到滿灶間都溢滿棗子的甜香味兒,她才把臉擦拭干凈,水也涼得肌膚直起雞皮疙瘩。換了身衣裳,把發攏在腦后等著水干。
擇了把香椿,打四只雞蛋,油鹽炒了一盤香椿蛋,再拿筷子從壇里挾出一顆酸蘿卜、幾根長豇豆、一塊嫩生姜,切切剁剁一碟子。
這才打開灶門,天清亮起來,燕靛霞在練劍,她看了會兒,給他打盆洗臉水,聽得蓉姐兒在樓上哭了,連忙撩裙跑進堂屋蹭蹭地上樓板。
“愛哭鬼!”燕靛霞的劍被一縷陽光染得閃閃發亮。
用過早飯,蕭鳶摸摸發腳干透,隨意挽個杭州攢,忽聽有人叩門鈸,趙伯不在,燕靛霞去問門,幾句話功夫返回,說是個姓趙名正春的官爺來見蕭娘子。
蕭鳶唬了一跳,不曉他怎會尋上門來,卻也不及多想,連忙迎到門口,恰見趙正春白底黑面的鞋履跨進檻來,他戴官帽,穿緋色官袍,腰間束玉帶,顯然是下朝從這里路過。
蕭鳶要跪拜見禮,他笑著擺手,只道不必拘束,說著話已讓進堂屋,蕭鳶給他斟茶倒水,燕靛霞領著蓉姐兒遠遠地避開了。
趙正春坐在椅上,端盞吃茶,暗自打量著四圍,很老舊的二層小樓,最大的好處是臨街,最壞處院子極窄,似乎大門就貼著堂屋的檐沿,陽光透不進來,堂屋不點燈,光線就很陰暗,四圍昏蒙蒙的,蕭鳶坐在一方窗前,像個模糊的剪影。
“不點燈麼?”他忍不住微笑著提醒,看她手足無措的驚跳起來,思忖自己表面看去還算是個溫和的人,并不令人懼怕。
燭火“嘶”的一聲亮了,趙正春看著她出去,進來端了盤松子核桃糕,放在他面前就著茶水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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