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靛霞跟了范掌柜數日,見他吃宿皆在胭脂鋪子,唯有黃昏時去巷口看人殺棋數盤,每至天黑才方興未艾折返。
蕭鳶只覺這樣等待不是辦法,她想了個主意,翌日精心打扮一番,帶上燕靛霞,搖著玉柄白絹團扇,搖搖擺擺就往鋪子去。
依然是那小伙計,她笑著問:“范掌柜呢?”
小伙計送來茶水和一碟杏脯,上二樓去了,也就稍頃功夫,就聽得梯子嘎吱嘎吱作響,范掌柜滿臉堆笑地走近作揖:“蕭娘子尋我不曉所為何事?”
蕭鳶吃著杏脯,不答反道:“這杏脯腌的好,酸酸甜甜,給我稱些,帶回去給蓉姐兒。”
范掌柜連忙笑道:“這是我自己腌的,難得蕭娘子喜歡,我送你些就是。”他吩咐小伙計去包些來。
蕭鳶隨意兒問:“下月租期到了,范掌柜不愿續約,是打算搬去哪里呢?”
范掌柜回:“喛,蕭娘子此話差矣。不是我不愿續約,是你租金價昂迫人走哩!我這小本營生承受不起。”
“你原能承受,怎我來了,就承受不起?”蕭鳶笑了笑:“想必是有了好去處!敢問租價又是幾何?”
“這胭脂鋪子實不賺錢!也不曾尋那好去處!”他嘆息道:“我一人在外飄泊至半百,無妻無兒,十分孤獨,遂打算收拾包裹返回家鄉,用積攢的銀兩買幾分薄田,一處宅院,再娶個婆娘相依度日,也算是給高堂一個交待。”
蕭鳶笑問:“你要尋怎樣的婆娘?”
范掌柜斜眼脧她,櫻草色縐綢衫配大紅裙子,滿頭珠翠,略施粉黛,朱唇一抹深胭脂,杏脯輕嚼,手搖團扇,滿目媚色過濃。
他心底垂誕,講話也就無了分寸:“若娶的婆娘姿色,能有蕭娘子一個指甲尖兒,我亦此生無憾。”
燕靛霞蹙眉斥責:“大膽!蕭娘子乃沈大人官妾,豈容你在此言語輕薄。”
范掌柜忙陪不是,蕭鳶抿嘴瞟他一眼,輕輕笑道:“甭理他!你這話兒我聽著受用!”
又問他生平際遇、家鄉情形,也把自己些事兒說了說,這般你來我往,倒是愈聊愈火熱。
小伙計送來一包杏脯,蕭鳶接過遞給燕靛霞,吩咐他拿去給蓉姐兒再來,范掌柜也頗有眼色,指了一事支開小伙計,才笑問:“蕭娘子有話直說就是。”
蕭鳶開門見山:“我前次去拜見尚書府的高夫人,看[悠悠讀書]見她那只血玉鐲子,甚是眼饞,你還有麼?我也想要一只。”
范掌柜唬得跳起,走至門前伸頸四處探探,掛上休憩的牌子,蕩下竹簾,方走回復坐,驚慌道:“這血玉哪里說有就能有的?也講究個天時地利人和,恰吳大夫引薦,高夫人保胎,我有心向善,好容易才討來一只。”
蕭鳶盯著他打量會兒,噗嗤笑起來:“你緊張甚麼!反正這血玉也是討得來的,你幫我再去討一回,有錢能使鬼推磨,我就不信誰還會跟銀子過不去。”
“這還真不是銀子的事!”見范掌柜再三推阻,她臉色微沉,開口道:“實不相瞞,我那妹妹蓉姐兒,自幼身骨贏弱,一直靠名貴藥材續命,曾得神醫診治,直言活不過六歲,眼見期限將至,我怎能不煩惱。既然高氏能用血玉保胎,定也能救蓉姐兒性命。”說著流下兩行淚來:“你討都未去討,就一口拒絕,可傷人心!”
“我實在無能為力.....喛.....你勿要再哭,哭也無用.....”范掌柜有些無措:“被旁人瞧去怎生了得,還道我欺負你蕭娘子.....”
他話音剛落,就聽竹簾子撲簇簇作響,抬眼便見走進來一人,觀清相貌,頓時心底暗叫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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