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還要說,黛玉捏了捏她的手,止住了她的話頭,上前去跟老太太道,“外祖母,三妹妹叫我給她帶東西,您老人家要不要我孝敬您什么?”她扶了扶老太太的抹額,端詳一遍,“總覺著,這次的抹額沒有上次那個做得合適。”
“我覺著很好,這碧璽的顏色也好。”老太太牽著黛玉的手,“這是你孝順我的,將來這抹額舊了,這碧璽還是歸你。”
“噗!”黛玉笑道,“外祖母是在笑話嬌嬌呢?還是純打趣?我回來的時候要經過五福記,那邊的糕點您上次吃著還好,嬌嬌再帶些回來,云妹妹,你喜歡吃什么口味的?”
湘云愣了一下,她還沒回過神來,黛玉已是走開了,不由得又是一陣氣。
云臻原說要過來吃喜酒的,誰知,禮倒是送過來了,人卻沒有到。至晌午的時候,他才來,黛玉正在睡中覺,聽到門口丫鬟驚呼,“八爺來了”,她醒了過來,連忙起身,云臻已經進了屋子,卻沒有過來,問道,“姑娘呢?”
黛玉已是迎了出來,卻見他面紅耳赤,醉眼迷離,走路都有些不穩,丫鬟們又不敢上前扶他,李覓這會子也不在,黛玉便忙上前去,一把扶住了他,“你怎地喝成這樣了?”
他擺擺手,踉蹌著,要到榻上去,黛玉忙拉住他,“我已經睡好了,你去里邊睡去。你才喝了酒,這榻上涼得很,如何睡得人的?”
云臻便進去,一頭栽在了床上,黛玉要給他脫鞋子,他拉著黛玉,“叫李覓進來脫!”
“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計較這些?你別動,我幫你脫了你好睡,一會兒睡沉了,我哪里挪得動你?”
黛玉幫他把鞋脫了,要寬了外衣,云臻又捉住了她的手,“就這樣,不要動!”
黛玉只好收了手,叫人送熱水進來,要給他擦手臉,吩咐送醒酒湯來。
他睡了一會兒,覺著難受,自己把腰帶解了,扔到床邊,又把身上的玉佩一把扯下來,塞給黛玉,從頭到尾閉著眼,蹙著眉,黛玉便知道他難受,不由得道,“活該,誰叫你吃這么多?難不成吃的是元旦宴的酒席?”
他抬手擱在了額頭上,“也不是,沒吃幾杯,是我自己不勝酒力!”他任由黛玉給他把臉和手擦干凈了,只覺得,黛玉握著他的手指頭,一根一根地擦,很舒服,口齒纏綿著道,“那年我在你家里偷酒喝……這是第二次了。”
說著,便一頭跌進枕頭里,睡著了。黛玉只覺著好笑,將被子往上拉了拉,給他蓋嚴實了。李覓端著醒酒湯過來,黛玉擺擺手,二人出了里間,黛玉才道,“都睡了,他也一向不愛喝醒酒湯,待他醒了再喝吧,把跟他的人叫來問問,今日是在哪里喝了這么多?”
一時,鐘順進來了,道,“回姑娘的話,今日也是在馮紫英家里的,原本爺喝了兩盅,就說有事要走,誰知慶國公家的小公爺宋楚如來了,梅翰林家的公子梅若榮也來了,又有太子殿下在場,一喝便喝得多了。”
黛玉便明白了,原本說中午吃了喜酒就回賈府去,云臻一直睡著了沒醒,她也就沒法走,只好打發人過去那邊說,說明日一早回。
到了晚些時候,馮家竟然給黛玉下了帖子,說是馮家的姑娘馮蕓英生辰,請了相好的姑娘吃酒席,若她有空便過去坐坐。黛玉知,這是要搭來往的意思,哪里會拒絕,便跟送帖子來的嬤嬤說,“一定去,既是姑娘們在一起玩,到了那日,我也帶個相好的姐妹去,可好?”
那嬤嬤笑道,“哪里不好?原我們家姑娘也有這個意思,就是怕姑娘覺著倒像不是誠心請姑娘,要請姑娘的姐妹的意思,才沒有說。”
黛玉一聽笑了,叫人打發了嬤嬤,又叫李覓親自送她到門口,喊來紫鵑,“你回去悄悄兒去三姑娘屋里,去跟三姑娘說,過兩日我要去馮家給那邊姑娘慶芳辰,我已跟她家說了,要帶了她去,叫她先準備起來。”
紫鵑不解,道,“這不還有兩日嗎?再說了,不過是馮家罷了,怎地還要提前準備起來?”
黛玉道,“你不懂!”
這邊,探春得了消息,簡直是坐立不安,氣得悄悄兒罵道,“壞丫頭,必定是故意的!”她在屋里,就跟陀螺一樣轉來轉去,一會兒想新做了什么衣服?又想著戴什么首飾才好,竟是靜不下心來,自己擺了一盤棋,半天都不知道該挪哪個子兒了。
黛玉這邊,王嬤嬤帶了五榴和金釧兒來,道,“五榴如今已會服侍人了,不如就跟了姑娘過去,如今那邊跟前的只有茜雪、素煙和雪雁三個,到底是人少了一些,她們縱辛苦些也沒什么,叫姑娘受了委屈不合算。”
黛玉點點頭,見金釧兒與從前還是不一樣了些,眼里的光彩都沒了,她叫她起來,“你是個好的,我也知道,一些事發生了,未必是壞事,你如今已投了次井了,死過一次的人,也證了自己的清白了,以后就是新的人生,打起精神來好好過,方是正道。”
“奴婢多謝姑娘!”
黛玉道,“你也不是我跟前的丫鬟,太太把賣身契也賞給你了,你如今是自由身。”她吩咐王嬤嬤,“嬤嬤認她做個干女兒吧!”
李覓在一旁笑道,“姑娘竟是糊涂了,認什么干女兒?依我說,就在這府里先做著,興許將來還有好姻緣呢!”
黛玉便明白,打量王嬤嬤是瞧中了金釧兒了,便拉著李覓道,“您瞧瞧,我說叫嬤嬤幫我管著這里,結果呢,好姑娘都叫嬤嬤搜羅去了,竟是把些歪瓜裂棗留給我使,如今來了個金釧兒,我說過個半年再給我用,誰知,又被嬤嬤瞧中了。”
王嬤嬤便道,“那是沒法子的,便是姑娘不答應也不中用了,你王登哥哥說了,要娶了金釧兒,將來她好給你做管事嬤嬤。你說好不好?”
她說著,到底還是把金釧兒和王登二人的賣身契給了黛玉,黛玉只含著眼淚收了,問金釧兒,“你可后悔?”
金釧兒搖搖頭,“姑娘說的是,奴婢已是死過一次的人了,姑娘若不收留奴婢,奴婢以后不知道該如何活。唯有姑娘收了奴婢,奴婢才挺得起腰桿子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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