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怕老太太不好想,呵斥李覓退下后,湊過去,摟著老太太的肩,“外祖母特特給我挑的,哪能不要呢?”
老太太哈哈笑,拍拍黛玉的手,“你別說了,你身邊就是該有她這樣的人,這樣我才放心。原是我糊涂了,你跟前的人哪能疏忽的?我還正愁分配不勻呢,你讓出來,我也好給別人。”
那藕官便一并給了寶玉。
待老太太等走了,李覓便到黛玉跟前來領罰,黛玉道,“我從不覺人還分個三六九等,然人各司其職,這些女孩子們本就是唱戲的,這么多年練下來,有的恐怕入戲甚深,本就不該留在跟前伺候。我也正恐她來了生事,只因是外祖母所賜,不好辭,如今你既已辭了,也正合我意,哪里來的罪?”
既又到了院子里,清明節上,天氣甚好,李覓便說叫黛玉出去走走,行行停停,不知不覺間,走到了瀟湘館附近,恰好也看到寶玉了,兩人站著說會兒話,就聽到有婆子在不遠處吆喝,忽又看到一道火光從假山石后頭沖天而起,頓時把二人嚇得夠嗆。
寶玉忙攔在黛玉跟前,眼見那火就是一忽兒的事,又聽到有婆子越發大叫道,“藕官,你作死嗎?怎弄些紙錢進來燒?我回去回奶奶們去,仔細你的肉!”
既是寶玉屋里的人,二人便連忙過去瞧,那藕官正蹲在地上,也不理那婆子,臉上掛淚,面容含悲,竟一副不管不顧的樣子來。
黛玉朝李覓看了一眼,李覓一臉不屑,又聽到寶玉在跟那婆子交涉,說原是他自己叫藕官來燒的,“實告訴你:我夜作了一個夢,夢見杏花神和我要一掛白紙錢,我尋思這園子里頭就瀟湘館有這么一大棵杏樹,方才叫她來幫我燒了,好去了我的病痛。偏偏叫你在這里大喊大叫,沖撞了花神,我回頭身子不好了,叫老太太詢問你去!”
那婆子便連忙告求寶玉,寶玉不理會,她又低聲下氣地求藕官。藕官這會子反要挾她起來,非要扯了她去回稟去。那婆子灰溜溜地走了,至于回去如何說,必定又是一番謊話。
那藕官原聽說要把她給黛玉,高興了一陣子,后來又被黛玉拒了,知黛玉瞧她不起,此時看到黛玉也不來她跟前行禮,偏寶玉為她解了圍,一心一眼便都是寶玉,將他看作了最一流的人。
寶玉問她祭奠的到底是誰?藕官含淚說道:“我這事,除了你屋里的芳官并寶姑娘的蕊官,并沒第三個人知道。今日被你遇見,又有這段意思,少不得也告訴了你,只不許再對人言講。”又哭道:“我也不便和你面說,你只回去背人悄問芳官就知道了。”說畢,揚長而去
偏偏這會子,寶玉屋里又有丫鬟跑來告,說是春燕的娘和他屋里的丫鬟打起來了。黛玉本來要回去,又不好走,只好跟著他匆匆去怡紅院去。
原來那芳官是認了春燕的娘當干娘的,這些婆子們也樂得認領這樣的干女兒,一來不擔任何負擔,二來每月還能掙她們幾錢銀子的月錢,何樂而不為?那春燕娘用芳官的錢買了洗頭用的,先要給春燕洗,春燕瞧不起,說自己有月錢,不肯沾芳官的光,春燕的娘便給自己親女鳩兒洗了,喊芳官來洗。
芳官何等氣傲,哪里肯洗,說她偏心,“把你女兒剩水給我洗。我一個月的月錢都是你拿著,沾我的光不算,反倒給我剩東剩西的。”春燕娘惱羞成怒,罵了起來。
襲人聽不過,出來主持公道,又有晴雯在一旁挑三撥四,麝月出來幫罵,這婆子到底是個老辣的,怡紅院里又沒個主子,沒人彈壓,可不是就鬧起來,偏芳官先動手了,就打了起來。
及至二人趕到,見芳官只穿著海棠紅的小棉襖,底下絲綢撒花袷褲,敞著褲腿,一頭烏油似的頭發披在腦后,哭的淚人一般。寶玉見了哪里不心疼,沖過去指著春燕娘罵道,“這些老婆子都是些鐵心石頭腸子,不出家的時候是女孩兒家,珍珠一般,這一出了嫁,一個個成了死魚眼了,真正是死魚眼!”
黛玉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那春燕娘兀自不甘心,依舊在狡辯,“一日喊娘終生是母,她既叫我一聲娘,沒得我教訓自己家女孩兒,還教訓不得的。”
晴雯嚷嚷道,“你教訓得是,你教訓她,你不給東西她洗頭,我們給了,你還不許她要,說是騷著了你,這樣的跟她說什么?橫豎把她攆出去就清凈了!”
一時,內廚的婆子進來說晚飯已是得了,黛玉瞧著時間也不早了,便回去。她這邊是單要了廚上的灶做的,并不與園子里的一塊兒吃,一盤春筍,一條鱸魚,一塊臘雞肉燉了一盅湯,黛玉泡了一點米飯吃了,將那春筍和鱸魚都賞了下去。
過了一會兒,茜雪來了,跟黛玉道,“才遇到了寶二爺,叫奴婢帶話給姑娘,說那藕官才祭奠的人是菂官。”見黛玉聽不分明,又李覓下去吃飯去了,黛玉跟前也沒婆子,茜雪便悄聲道,“先前與藕官扮的夫妻,他自己是小生,菂官是小旦,雖說是假的,每日那些曲文排場,皆是真正溫存體貼之事,故此二人就瘋了,雖不做戲,尋常飲食起坐,兩個人竟是你恩我愛,假的作了真了。”
夜里,下了兩滴小雨,空氣便格外清新一些。黛玉坐在鏡前梳頭,寶釵跟前的鶯兒來了,送來了一個用柳條編的特別別致的小籃子,里頭插了花,送到黛玉跟前來。黛玉見了新奇,鶯兒原是專程送給她的,她便收了,道,“都說你手巧,果然是真的,還聽說你打的絡子好,回頭你教教我的丫鬟,叫她們也能給我打幾個好看的。”
薛姨媽在一邊道,“這算什么?叫她給你多編幾個就是,平日里竟光顧著淘氣去了,和你跟前的丫鬟哪里是能比的?”
黛玉笑道,“說起她淘氣,我身邊淘氣的還少么?”又問,“你可是特意來看姨媽和我的呢?還是為的什么事?”
“今日早起,云姑娘說臉上兩腮作癢,恐是犯了杏癍癬,要問姑娘討些薔薇硝去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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