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釵已是哭倒在地,“媽媽別說了,這都是命!”
寶玉忙將寶釵扶起來,“姨媽好生保養,我在一日,一定會照護寶姐姐一日,姨媽也不必擔心!”
“如何照護?不是姨媽不信你,好的兒,你也是有兒有妻室的人了,你那二奶奶饒是如此,還天天攆雞斗狗的,你幾個屋里人都不得安生,就別說你寶姐姐孤兒寡母的,將來還架得住她說些沒由來的渾話?”
寶玉一時沒了主意,寶釵便對寶玉道,“寶兄弟,從前咱們姐妹一處多好?若那時候都不長大,就好了。你原先說,女孩兒家的原本是好的,只一旦嫁了人就成了土雞瓦狗惹人嫌了。原來我是極不贊同這話的,如今看了寶二奶奶我也是信了,我心里是常心疼你的,只我們再也不比小的時候兒了,我只能遠著你,沒有名目下,我也過問不得一句。”
從薛姨媽屋里出來,寶玉心里格外難過,茗煙偷偷兒跟寶玉出主意,“二爺,以前寶姑娘還在咱們家的時候,我就常聽說金玉良緣,誰能想到陰差陽錯之下,寶姑娘竟嫁到外頭去了。幸好那賈雨村倒了大霉,寶姑娘如今又回來了,可見這金玉良緣是拆也拆不散的,終究還是要成就的。”
寶玉瞧著自己胸前這塊玉,丟了,又叫個和尚給送回來了,又想到寶釵胸前那金鎖,心里頓時歡喜起來,扯著紫菱洲岸邊上的垂柳,已是失了原來嬌嫩的顏色,他感嘆道,“這么多年過去,只有寶姐姐還是原來的寶姐姐,不管是從前在家里當女孩兒的時候,還是如今嫁了人回來,她都沒有變過。就像這垂柳,春天里,顏色新綠是垂柳,如今入了秋了,它還是垂柳,經得起春風一場的富貴,也受得住秋霜來臨時的凋敝。”
黛玉得知寶玉欲納寶釵為妾室,驚得手里的茶碗都掉到了地上摔碎了。因是她一貫喜歡的霽紅茶碗,心疼不已,問前來給她說閑話的探春,“二舅母是什么意思?莫非真的會來問我討懿旨?說實話,一直以來,指婚都是指正室,寶姐姐這樣的,我只擔心她受不住這福分。”
探春道,“我也不知道,大約是衛氏在家里鬧得太不像話了,如今老太太是搬過去了,她又開始作起母親來了,前些日子,也不知為個什么事,氣得寶玉直說日子過不下去了,母親心疼寶玉,說得父親答應了,要納寶姐姐過門,鼎哥兒便養在薛家,好在兩家離得近,母親還說,如今榮國府人少,太過冷清,還是叫薛姨媽搬過來住,在原先的院子里,就越發離得近了。”
黛玉聽得一陣唏噓,“說實話,我是真佩服起寶姐姐來,不論多么艱難,她都能叫自己活出一條路來,這也是一份能耐不是?這是她自己爭取來的,我們也只有說祝福的份了。”
中秋節前兩日,榮國府里擺了幾桌酒席,算是為寶玉和寶釵做了喜事,后來黛玉便聽說,寶釵極盡守禮,不管衛氏如何作賤她,她都能忍下來,天長日久之下,府上無人不頌她的賢德,而憎惡衛氏的為人,偏她對寶玉的嫡子又是極為慈愛,待冬至日時,已經坐下胎來,寶玉此后也在寶釵的屋里不走了,反而寶釵這里成了正室,那衛氏因太過蠻橫,寶玉也再難得搭理了。
年關將近,十三和林玉檐從南邊回來,將沿路二人所聞所見都寫了詳細的折略給云臻,又進宮備述一番,云臻又宣了林如海進京,年前在一起商議良久,將鹽政一事定好了章程。
賈氏帶了林玉廈夫婦在后面,回來得晚一些。待到了之后,黛玉又宣了賈氏和惜春進宮,喊了迎春和探春來,敘了一番,難免說起寶玉的事來,賈氏因王夫人對老太太的不孝,如今是極難再愿意關心榮國府之事,也就在旁邊聽著,一直都不肯多說一個字。
待迎春她們出宮,賈氏這才對黛玉道,“我雖遠在陜西,可京中之事,我也常從你四嬸的信里得知,你能如此安排老太太,我很欣慰。我聽你父親說,如今朝堂之上也事多,往日的四王八公勢力依舊盤根錯節,皇上諸多政令都不能得以實施,你也不要再為賈家的事勞煩皇上,雖說你夫妻情深,可他到底是九五之尊,你爹爹生怕為你惹來禍事,連林家都不肯承爵,你又何必為賈家多要一個爵位?”
黛玉是沒有想到自己母親能說出這樣的話來,想來,這一年來在陜西,離了這些人后,父親給她說了諸多,便道,“皇上是看在母親的份上,也是想著老太太如今年事已高。”
賈氏便沒說什么。因檐哥兒的婚事將近,賈氏便和黛玉說起林玉檐的婚事來了,“蒙家是武將世家,于禮一途上,講究的也不多,你父親的意思,禮隨人便,也不講究那么多了,只求皇太后一個懿旨,多一些體面罷了。”
“母后一再問婚事定在什么時候,我也說,橫豎要等國孝過了。母親再見到皇太后,就說說這事,還怕皇太后不給懿旨?還有十三的呢,過了年,好幾樁喜事呢,也是好事!”
冬至日朝賀,史老太太還掙扎著來了,誰知,到了元旦日,老太太沒來。黛玉見母親臉色有些不好,便留了問,才知道,老太太竟然一病不起了,黛玉頓時大驚,忙問發生了什么事?
“你寶二哥哥的長子沒了?衛氏也發了瘋,在家里要死要活的,說是寶丫頭搗的鬼,過去把老太太指著鼻子罵了一頓,老太太本來沒了重孫子心里就難受,哭了好些日子,哪里經得住她還這么鬧?就一病不起了!”
“可有宣太醫?”
“林醫正都去瞧過了,說是今年一冬能熬過去,明年一春也難。我昨日又去看了,老太太神智還很清明,還問了你和檐哥兒,說是還想看著檐哥兒娶妻生子。”
到了這會兒,人都要死了,之前計較的那些,于黛玉來說,已是不值一提了,她嘆了口氣,“老太太已經過了八十的人了,俗話說七十三八十四,閻王不叫自己去,也該到了年紀了,若有個萬一,娘自己還要多保重,檐哥兒還沒有娶妻生子,您身子骨兒一下子垮了,以后誰幫他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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