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到這個份上,或許別人還沒有領會過來,偷偷相跟著出府湊熱鬧的花千樹,心里一個“咯噔”,就已經明白了其中的內涵。
什么頑疾,什么快要不行了,這分明就是她們合起來唱的一出戲!
京城里有風俗,新人成親,有孕之人不能參加,有沖喜一說,對孩子也不好。
而花千樹也提前得了老太妃叮囑,新人進門前不要打照面,等到進了門,成了一家人,再見面敬茶。饒是如此,老太妃還讓她在懷里揣了一根蔥,就是取“沖”的諧音,希望能將不好的煞氣全都沖掉。
也就是說,今日在場的人里,除了她花千樹,怕是就沒有第二個孕婦了。
這是謝家和付緩緩聯起手來,還沒有進門,就先給她花千樹一個下馬威。
人血啊,暫且先不論需要多少,一滴或者一盞還是一碗,這就是要煞她的威風,讓你乖乖地放血就要放血。
而且,以后這位謝家大小姐若是一言不合就來一個暈倒,她花千樹豈不是要時時刻刻當備用的血罐?
用心簡直太險惡了!
老太妃這里還在著急:“這一時間去哪里找懷了胎的婦人吶?”
而夜放瞬間就沉下了一張臉,同花千樹一般,立即醒悟了這謝娉婷的把戲。不對,應當是太后的陰謀詭計。
花千樹也不急不惱,就拿眼睛看著夜放,倒是要看看,這貴妾與侍妾,新歡與舊愛,你是要偏向哪一個?太后那個老妖婆故意刁難的圈套,你是依還是不依?
而謝家絲毫也不遮掩他們如此行徑的卑劣,謝字章抬臉,極其篤定地道:“聽聞府上有位姨娘已經有了身孕?”
老太妃一聽可就不干了,花千樹懷的可是她夜家金嬌玉貴的子孫,怎么可以放血呢?你謝家的姑娘再金貴,回你謝家自己慣著去。
她佯作沒有聽到這謝字章的話,吩咐跟前侍衛:“還不快點差人去尋幾個孕婦過來,有重賞!”
侍衛領命,還未轉身,謝字章腳下一晃,就把他攔住了,面上肥肉直顫:“啟稟老太妃,怕是來不及。再拖延片刻,娉婷她的身子就受不住了。懇請老太妃能開恩,救娉婷一條性命。”
夜放清冷地道:“謝大人若是繼續耽擱下去,恐怕這謝小姐身子更受不了。”
謝字章陰險一笑:“救人如救火,府上分明有孕婦,王爺何必舍近求遠?她花千樹不過只是一個卑賤的侍妾而已,王爺,你不會見死不救吧?”
老太妃心里可心疼壞了:“花姨娘身子虛,胎像不穩,若是再放血,萬一腹中的孩子有個閃失呢?”
“不過是半盞血而已,太妃未免有點小題大做了吧?再說了,她花千樹再重要,能比得過我謝家的女兒?這可是太后親賜,太妃,王爺,耽擱不得,請速做決斷!”
今日雖然夜放只是納了兩個貴妾,但是朝堂上前來賀喜的人也是絡繹不絕,此時全都圍堵在王府門口,議論紛紛。
眼見謝家如此囂張跋扈,渾然并不把夜放放在眼里,誰也不敢出聲說一句話。
畢竟,這謝字章背后還有太后,還有整個謝家。
夜放緊抿薄唇,面上晦暗不明。
“若是,本王說,不行呢?”
聲音不高,但是卻明確表明了他的立場。
四周皆寂。
一聲清朗的笑,猶如珠落玉盤,清泠泠地響。
“謝大人都急成這個樣子了,皇叔就不要玩笑了。”
花千樹聽得心滿意足,對于七皇叔的態度那是相當地滿意。她從人堆后面走出來,笑意盈盈。
人群頓時一片議論與驚艷聲。
謝字章的眼睛頓時都圓了,直愣愣地緊盯著她。
花千樹一邊走,一邊挽袖子,笑著問付緩緩:“若是我的血救不醒她,怎么辦?”
“若是救不醒,只有一個原因,你壓根就沒有懷孕。”
還有這個坑在這里埋著呢。
花千樹心里不由暗自嘆了一口氣,看來今日自己即便是舍己為人,奮不顧身地獻點血也是不行了,人家坑已經挖好,就等著她跳進去埋土了。
血喂進去,謝娉婷會立即醒過來才怪!
她們是打算趁機在眾賓客面前,揭發了自己虛假有孕一事,讓她下不來臺。
花千樹向著周圍伸出一只細若凝脂的手:“哪位隨身帶有匕首,借來一用。”
夜放不由蹙眉:“花千樹,大庭廣眾之下也是你來的地方嗎?還不趕緊滾回王府?”
“別呀,王爺。”謝字章斜著眼睛,色瞇瞇地瞄了花千樹兩眼,帶著一點疑惑:“這位姨娘看起來好生面善?本官好像在哪里見過一般。”
花千樹心里“咯噔”一聲,沒想到謝字章眼光竟然這樣毒辣,一眼就認出了自己。
她混在人堆兒里,又是在夜間,他應當也就是看了個眉眼輪廓。
夜放坦然點頭:“的確是見過,謝大人難道忘了,你上次曾經闖入我后宅一事?”
他是想故意誤導謝字章,何曾想到,這謝字章獵、艷的目光何其毒辣,他自認那日里若是見到花千樹,肯定也就不會惦記鸞影了。他有這份自信。
因此,他狐疑地再三打量花千樹,一時間卻并未想起,只是譏諷道:“花姨娘已經挺身而出,你不至于這樣小氣吧?”
立即有熱衷于看熱鬧的,從懷里摸出一把精致的匕首遞給花千樹。
花千樹接在手里,走到暈倒的謝娉婷跟前,便舉起了手里的匕首。
老太妃“哎呀”就是一聲喚,那叫一個心疼。
花千樹卻又停了手,轉身吩咐核桃:“還不快些去拿個茶盞?”
核桃一溜煙地轉身回了王府。
唉,真實誠。
夜放不說話,就淡淡地盯著她。
花千樹扭臉看一眼謝娉婷:“這么熱的天氣,看把她都熱了滿頭大汗,也沒人給擦擦。”
抬起手里的帕子,就在謝娉婷鼻尖上來回地擦拭。
雖然已經是清涼的八月間,可謝娉婷躺在喜婆的懷里,周圍又許多人將她圍攏得密不透風,自然熱,汗也是真的,可昏迷卻是假的。
花千樹的帕子在她鼻端晃來晃去,就立即聞到一股刺鼻的辛辣味道直沖腦門,鼻翼就不由自主地噏動了一下。
這熱可以忍,就算是有人拿著針扎她一下,她也可以咬著牙根不喊一聲。
可是唯獨這鼻腔里癢,不能抓,不能撓的,那叫一個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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