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丸兒與核桃上前勸慰,她被二人攙扶著回了屋子,整個身子仍舊在不停地打顫。
兩人誰也不敢詢問她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用帕子給她擦拭了手和臉,體貼地遞上一盞熱茶。
花千樹只覺得手腳冰涼,全身都滲透了夜放身上的寒氣,無論如何也暖不過來。
無力地揮揮手,讓二人退下去,自己疲憊地合攏了眼睛,頭痛欲裂。
屋子里沒有了別人,瞬間安靜下來,她心里的委屈便如排山倒海一般涌上來,蜷縮起身子,緊緊地咬住被角,淚水肆意。
鏡花水月,短短幾日的恩愛便如南柯一夢,但是這種自云端跌落下來的疼卻是痛不欲生。
假如,夜放從未對她好過,依舊還如以前那樣視若仇敵,她最起碼,會以平常心看待,甚至可能因為夜放的怒火延伸出一點沾沾自喜的小竊喜,不會這樣,難過到撕心裂肺。
縱然兩人已經水**融,床底之間恩愛纏綿,恨不能共赴地老天荒。但是說到底,夜放還是并不相信自己,執著地將她當做水性楊花的女子。
而她,也不相信夜放,從來不會相信,他會真的對自己真心實意。
兩個人,兩顆心,不斷地碰撞,摩擦出來的,有火花,也有可能,是傷痛。
一直到玉兔東升,核桃小心翼翼地問了她兩次,是否要用晚膳。她眼皮子沉重得都睜不開,哪里起得來?
核桃和花千依三人在院子里壓低了聲音說話,刻意避著她,可花千樹耳力過人,斷斷續續聽得清楚。
花千依一直在自責地哭:“......我也不知道當時院子里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王爺快我一步,當我趕進來的時候,王爺就像是瘋了一般,拳腳不停地落在趙樂師的身上,姐姐好像也是被嚇住了,愣怔在一旁不敢動。
后來姐姐求他住手,他便大發雷霆,好像是王爺誤會了姐姐與趙樂師。反正今天這件事情都是怪我,若非我聽姐姐的話,離開院子,跑去找趙樂師,肯定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若是我但凡腿腳快一點,能夠跟得上趙樂師,一同趕回來,也不會給人可乘之機。”
魚丸兒疑惑地問:“不可能吧?這趙樂師雖然看起來溫文儒雅,但是說不好聽的,他只是一個下人啊,與王爺相比,天上地下。咱們王爺一向傲氣,目中無人,怎么可能會連趙樂師的醋都吃?”
核桃輕嘆一口氣:“這是戳中了王爺的軟肋了吧?畢竟晴雨姨娘與唐修展的丑事在先,王爺看起來滿不在乎,可是男人有誰能真正做到若無其事?”
花千依仍舊只是嚶嚶地哭。
核桃憂心忡忡:“那趙樂師如今被王爺的人帶走,一定沒有好果子吃,怕是要被好生折磨一番。他曾經幫過咱們姨娘許多次,也是個好人,希望能挺得住,可別屈打成招了。”
魚丸兒愈加壓低了聲音:“咱們王爺怎么會與一個下人這般計較?按照他的脾性,看不順眼的,直接拖下去處置了就是,哪里需要這般大費周章?分明就是想要讓咱們姨娘向著他低頭,先服軟吧?”
花千依抽噎著泣不成聲:“可是姐姐又沒有錯,怎么服軟?分明就是被人陷害,王爺又不聽解釋,那股邪火簡直嚇死人了。”
一直絮絮叨叨地說,唉聲嘆氣。
花千樹呆呆地盯著帳頂,暫時將夜放那些鈍刀子割肉一般傷人的話擱置到一旁,先行思忖起關于趙闊的事情來。
魚丸兒這個丫頭心眼通透,又了解夜放的為人,她說出來的許多話都有道理。
夜放這就是為了折磨自己,逼著自己向著他低頭。
自己若是真的不出面,他騎虎難下,沒準兒這趙闊,就真的小命難保。
花千樹不可惜趙闊的性命,他若是死了,掐斷了柳江權伸進王府里來的一只觸角,無論柳江權安的是什么心思,也就一了百了了。
可是問題是,死了一個趙闊,還會有第二第三個,到時候可就沒有這樣幸運,被自己一眼識破身份了。
內奸暗中潛伏在王府,夜放在明,內奸在暗,更加地防不勝防。
柳江權究竟是有什么陰謀,就更加無從得知了。
她一直覺得,除掉趙闊并非明智之舉,更何況,自己還想利用趙闊,引出柳江權。
如今怎么辦?
她想逃避,蜷縮進自己的殼里,偏生夜放還要逼自己。
求情也不是,置之不理也不是。
她思慮了半晌,決定主動去找夜放。
她想向著夜放坦白趙闊的身份,即便夜放質疑自己也好,將自己的忌憚告訴給夜放知道。趙闊究竟是生,還是死,由他自己來決定。他就犯不著用趙闊來刁難自己了。
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的狼狽,花千樹叫進核桃來,掌了燈,伺候著自己洗了臉,坐在鏡前略施了脂粉,勉強遮掩住浮腫的眼皮。然后淡掃峨眉,輕點絳唇,讓自己看起來重新容光煥發。
深深地呼吸兩口氣,暗中告誡自己,這一次,自己是尋夜放前去談判,而不是哀求,千萬不要放低了姿態,被夜放輕看。
她想保留最后一點卑微而又可憐的尊嚴。
星辰園門口,一向暢通無阻的她被侍衛攔住了。
她只是淡淡地撩起眼皮:“怎么了?”
侍衛一成不變的木頭臉:“啟稟花姨娘,王爺現在不太方便見客。”
見客?自己什么時候成了七皇叔的客人了?
花千樹并不為難這個侍衛,只是微微一笑:“那我等。什么時候方便了,煩請通稟一聲。”
侍衛大抵是以為花千樹會死皮賴臉,沒想到她竟然這樣痛快,支支吾吾道:“今天大概都不會方便了。”
“喔?”花千樹挑眉:“王爺歇下了?”
“不是,”侍衛小心斟酌了用詞:“是謝夫人在。”
花千樹好不容易偽裝起來的堅強,被侍衛小心翼翼的一句話給輕易地擊穿。
她的嘴唇顫了顫:“我明白了,多謝。”
正是應了夜放的那句話:“本王想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
離了你花千樹,還有多少女人奮不顧身地投懷送抱啊?七皇叔怎么可能委屈了自己?
他那張床就算是想建成車水馬龍的菜市場都輕而易舉。
她默默地轉身,就想要離開。
“既然來了,那就進來吧,這么著急走么?”
身后傳來夜放清冷到了極點的嘲諷之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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