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司巡游使一般兩名鬼差一組,依照城隍陰司強盛程度和所屬城隍道行深淺法力強弱,最簡單的則分為左右使,復雜一些的如均天府城,日夜巡游各自按左右分為正副偏從一共八使。
此刻巡游經過文鋪店主家宅外的,乃是左右副使,見屋宅雖然有異卻光華堂正,絕非邪魅之像。
“此處是何人居所?想是有什么什么奇遇!”
“想必并非邪魅之事,一同進去一探!”
兩陰使踏著陰風穿過門墻,進了這處還算不錯的宅邸,來到主人家書房外。
由于天氣炎熱,書房門窗都未關閉,兩陰使能看到有一穿便服的中年男子,正是伏案在書桌前提筆寫字的文鋪店主龐肅。
到了此處,反而沒有任何異常之處,一絲光華也不見了。
兩位陰使對視一眼,想要跨門而入,只是在跨入書房的這一刻,身上陰差服陰氣模糊一下,好似有一道無形波紋蕩漾而過,之后才進入了書房。
剛剛那種感覺雖然極淡,但作為巡游使本就十分機敏,知道絕對發生了什么。
走近揮毫者身旁,見到書桌前方攤開的字帖上有種隱晦而沉重的氣息,而其上“邪不勝正”四個大字則呈現正大光明之感,令陰差鬼體難以久視。
有道是見字如見人,書寫之人道行之深難測,意境心性卻可見一斑。
兩陰使心頭凜然,稍退后兩步,再次對視一眼之后居然朝著這一張字帖略一拱手,這才退出書房。
直到兩個陰差離開,正在臨摹的文鋪老板這才后知后覺反應過來,朝著門外看看。
“哎,剛剛不是涼快一些了嘛,這風可真短……”
因字帖在此,陰差近身卻并未像常人一樣令文鋪店主感到陰寒,反而是一種夏日里渴望的陰涼。
均天府城西,計緣依然獨自徘徊在街頭,此時天色屬于那種太陽剛落山后不久,天雖然黑了,西側天邊卻還能看到一絲晚霞余光,頭頂則已經掛滿繁星。
現在日頭長,時辰其實已經不早了,就計緣剛才在賭坊外遠觀賣餅小販到現在的這么一小會功夫,路上的行色匆匆的路人已經又少了一大半。
哪怕如今太平,均天府也久未實行宵禁,可晚上會在街頭逛蕩的人依然不多。
計緣挪了挪包袱,伸手從里頭摸出一個酒瓶,正是當初春惠府買千日醉時候的那一個,不過里頭現在裝的只是均天府一家尋常酒肆買的青果酒,只需二十文錢一斤。
拔掉紅布扎著的木塞,對嘴灌了一口酒,走向了遠方的一家客棧,計緣的計劃是休息一晚,明天再好好找找,并嘗試去府城官府那問問,若最后還是毫無頭緒,可能就得厚著臉皮尋求一點特殊幫助了。
在這均天府城內,論到了晚上最遲打烊的店鋪,花樓妓館算一個,賭坊算一個,一小部分客棧也能算一個。
洪安客棧內,這會一樓大堂還有人在喝酒吃菜,堂內的罩燈光線還算充足,掌柜的在柜臺后噼里啪啦撥弄算盤。
計緣進來的時候,客棧掌柜剛剛算好一筆賬,抬頭朝著客人笑了笑才把算盤珠子歸位。
“掌柜的,客棧可還有空房?”
“有的有的,天字號房和玄字號房都有,天字號房費百二十文,玄字號八十文。”
掌柜的已經翻開記冊拿起筆,準備錄入信息了。
“好,給我一間玄字號房即可,不知住幾天,這錠銀子先壓賬上。”
“好好好,客官您稍等,對了客官可有什么忌諱之事?”
“無甚忌諱。”
掌柜點點頭,的利索的將銀子當著計緣的面過稱,然后提筆在本子上寫下:玄字二號房,男丁一人,無忌諱之事…
掌柜的眼睛望著本子嘴上還喊一句。
“有福,帶這位客官去玄字二號房”
后廚方向傳來一聲回應。
“馬上來”
計緣乘此機會和掌柜的閑聊兩句。
“掌柜的,你們這家客棧開很久了吧?”
“嘿,老字號了,修繕過一次改建過一次,太公手里傳下來的。”
“哦,那確實,這么說來掌柜的對城西這片應該很熟悉咯?”
掌柜寫完記錄朝計緣笑了笑。
“那是自然,客官可是想去哪邊游覽?若不知道路的盡管問我,若不知去哪的在下也可給個建議。”
“哈哈哈…正有此意,實不相瞞,鄙人也算半個江湖人,聽說這均天府數十年前出過一個左劍仙,想要瞻仰其光卻找不到左家所在,事是沒什么大事,可難得經過一趟均天府,稍有遺憾啊。”
出一趟遠門不容易,在這時代是有共鳴的話題。
“左劍仙?”
掌柜的再次細瞧了一下計緣,然后視線著重看了看其背在后面裹著布條的東西,估摸應該是個兵刃。
“問左家事的人如今可不多了,實話說在我小的時候,左家還是名聲大噪的望族,可惜逐漸消亡…我也不是江湖人,很多事不清楚,只知道最困難那些年,左家月月出殯年年掛白…哎……!”
計緣眉頭緊皺,問了一天,難得一個清楚一些左家事的,得到的卻是很糟糕的消息,掌柜的說得輕巧,計緣設身處地代入左家視角,卻能感受到那種當年的壓抑沉重。
“那左家還有后人嗎?”
“或許死光了,或許還有,畢竟左家當年這么大,有個把私生子啥的也不算奇怪。”
想了下,掌柜的才繼續對計緣道。
“客官想去拜訪左家府邸是不可能了,那邊現在早換門庭了,不過城外有座鑄劍鋪,雖然這些年只做些廚用物什名聲不顯,可據說當年左家所用兵刃皆出于其處,左劍仙之兵亦是!”
計緣眼睛一亮,朝掌柜拱手致謝。
“多謝掌柜的告知!”
“客氣了客氣了!”
掌柜的拱手回禮。
這會一名頭戴巾帽小廝終于從后廚方向跑了出來,熱情的招呼計緣。
“客官隨我來,樓上請,樓上請!”
“這么久才來,你出恭呢?”
掌柜板著臉罵了一句。
樓上房室中規中矩,一個當五通寶的賞錢下去,小廝就開心又麻利的為預備洗澡的計緣提水裝桶,倒水過程中計緣也不斷和小廝閑聊,不過小廝就真沒聽過左家什么事了。
第二日天明,計緣出了客棧后找了家鋪子買了點肉包,就準備出城了,自然不是要離開均天府,而是要去城外元子河那家鑄劍鋪,嗯,現在是鑄造農具廚具為主的普通鐵匠鋪了。
既然左離當年的佩劍計緣現在的青藤劍原身可能就是在那里被鑄造出來的,那么自然也是最有價值的查探地點。
只是往城門口走的時候,再一次遇上了那個賣炊餅的漢子,而對方瞧見計緣卻遠遠就挑著擔子逃開。
計緣只是在路過的時候遠遠望了一眼那個挑擔背影,就腳下不停的走出了城去。
便是真神仙都有性格有脾氣,何況是計某人,如小販這種情況只能說,福禍無門惟人自召,天下事這么多,他計某人管不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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