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往均天府城的路上,計緣也想過一個問題,為什么之前才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看不到天地大劫,而是要等到衍棋之前的那個時候。
計緣在想不通的時候便定一個假設,然后就發現,如果是才到這個世界之時發生這件事,那計某人十死無生。
而在之前那個關口,剛好是計緣自覺修為水到渠成的時刻,是當時自覺一階段完滿的時間,身心契合自然,又有青藤劍在身。
或許差不多剛好到了一個能夠承受的點,某種玄妙大法引發了計緣觀劫,令他知曉了此前不明的諸多事。
事實證明,算得上千鈞一發。
實際上計緣老早對此也隱有感應,棋局棋子兩輩子的經歷也讓有過一點心理準備,不過那會他認為很可能需要有棋子完全凝實成型才是契機,沒想到看得是自身承受力。
至于設立棋局的大能是誰,為何當初牛頭山的棋局如此蕭索,他們是死是活,又為何需要他計某人弈棋,就不是現在的計緣能搞清楚的了。
這到了入秋的季節,均天府大街上賣的東西更加多樣化起來。
因為時令關系,此刻府城內的瓜果較為豐富,計緣還未入均天府城,里面熱鬧的叫賣聲就已經傳來。
幾乎隔一段就能聞到果香聽到叫賣,石榴、橘子、柿子等等不一而足。
有過一回經驗的計緣這次自然不會直接衣衫襤褸的現身,而是掐了個障眼法模糊視線,入城直奔衣料店。
計某人會的術法掰著手指頭算就那么幾個,都差點給他玩出花來了,尤其是此番衍棋帶來的心境神意的提升對術法的使用更是有質的影響。
計緣在城中尋聲找到了一家中規中矩的衣料店就進去,店內正好還有兩個女子在看衣服,讓計緣還沒進店就嗅到一股淡淡的胭脂水粉味道,估計不是普通百姓,畢竟尋常人家的女子誰會在平時噴灑這東西。
“這位客官,您是要看布料呢,還是衣服,還是要量身定做還是買現成的?我看您身材勻稱,店里頭的好些個衣服都合適的!”
店里伙計就掌柜一人,看一身斯文樸素的計緣進來就立刻招呼上了,不過雖然看不到計緣的襤褸衣衫,卻瞥見了頭頂那古怪的“發簪”,怎么瞧都像是一根彎彎曲曲的樹枝,頓時眼神就稍顯古怪了。
邊上女子好似剛看到中意的東西,呼喚著掌柜。
“掌柜掌柜,這桃花紅色的綢緞真好,多少錢一匹,做衣服的話怎么算呢?”
一張口不是幾尺而是一匹,掌柜頓時樂了。
“嘿嘿,兩位姑娘真有眼光,這幾匹粉綢可是從婉州大老遠運來的,蠶絲織就,你們摸摸,多滑膩,做成衣物必然是既舒適又美艷!”
“哎呀問你怎么算價錢呢!”
其中一個女子不耐煩了一句。
“奧呵呵,這畢竟是婉州運來的上好綢緞,價格自然會貴一些,這一匹…十兩白銀!”
十兩?
兩女子還沒說話,計緣就稍有些驚愕了,這絲綢果真是價比黃金,一匹布也就做幾身衣服而已,卻抵得上百姓家一兩年消費,難怪尋常人家根本消費不起。
“好,就要這一匹了,給我包起來,衣服我們自己會找人做的!”
“哎哎好好,這就包起來!”
掌柜的喜笑顏開,這兩姑娘居然連價都不還,今天真是賺到了,還在取綢呢就見到計緣也學著兩姑娘剛才的樣子,伸手在掛起來的各種絲緞上細摸。
“這位客官,哎客官,呃哈,這個…本鋪小本經營,這邊都是娟、綢、綾,那個……”
掌柜的盡量委婉的表達自己的擔憂。
計緣把手縮回朝他笑了笑。
“好的,在下只是摸一摸看看如今的絲綢有何不同,掌柜的,幫在下挑兩身,不,挑三身衣物如何?”
為了避免麻煩,計緣說話的時候已經從懷里摸出一錠銀子,立刻讓掌柜的喜色更盛。
“好好好,客官稍等,我先替這兩位姑娘將綢緞包好!”
兩位女子這會也在悄悄觀察計緣,畢竟店內就四人。
來人眼神就沒落到過她們身上過,或者看到也只是一眼掃過。
她們倒沒有什么美貌被無視的氣憤,而是奇怪來人的視線好似根本看不清似得,方才摸布也是只憑手感,眼睛根本沒看布。
而且衣著倒罷了,那髻發好生散漫卻又起不了厭惡之心,一根樹枝當發簪照理來說應該是十分滑稽的,可看著卻笑不出來。
計緣進店就掃過兩女子一眼,其氣還真說不上富貴,倒是氣血旺盛,再聽兩人呼吸綿長,八成是練家子,但也不想過多理會。
“兩位姑娘,桃花綢包好了,這銀子…”
“吶,不少你的!”
“哎哎好!”
掌柜的趕忙到臺前提起小秤稱重,確認過后才將綢緞交給兩人,等目送兩個女子走后才立刻招待計緣。
“客官久等了,您要什么款式,儒衫長袍、對襟長衣、勁裝束身和常服,本店全都有現成的!”
“嗯,給我來一套青衫一套白衫一套灰衫,全都要寬袖長袍,對了,內襯也要帶上,衣褲都需要。”
“好嘞,就是從內到外一整身,知曉了知曉了,我先給您量一量身手長短。”
掌柜的從柜臺上去了木尺,來替計緣丈量,三兩下就量好了數值,只是錯覺性的感到這個客人身上衣物的觸感有些怪,但也沒多想。
像是為了緩和自己之前言語的冒失,在給計緣挑衣服的時候還和他攀談閑聊。
“剛剛那兩個女客也真是奇怪,明明不丑,非往自己臉上亂點花,也不知道是真不懂妝容還是刻意如此。”
“呵呵…興許是真不懂吧,不過掌柜的剛剛怎么不提醒她們?”
計緣聞言也是笑一句,反正他又看不清。
店掌柜瞅瞅外面。
“這哪能啊,富貴女客最是不可招惹,尤其是樣貌,我那一說,她們能識得好言還是惡語?”
“哈哈哈……有道理有道理,掌柜的是個明白人!”
計緣也是樂了,將之前的壓抑都掃去少許,難得有種聽到上輩子段子的感覺。
“嘿嘿,是吧,來,客官您試試這幾身,絕對合身!”
談話間,掌柜已經替計緣挑好了外衣…
等大約一刻多鐘后計緣從衣料店鋪出來,已經換了一身嶄新的白衫,還提著一個購自店內的布包,里頭裝著另外兩身行頭,總共也就花去六百文錢,和那匹桃花綢一個天一個地。
至于手中還托著的一團破爛衣物,計緣雙手合掌一撮,這些破舊衣物在兩手之心化為碎末飄入街道溝渠板下。
計緣此刻所行進的方向,正是前往當初搶棋盤那條街的位置所在,商販如非必要一般也不太喜歡換地方賣東西,很可能那小販還在原處。
剛剛在衣料店和掌柜閑聊,已經旁敲側擊的了解到已經是元德十五年,和計緣原本隱約的估測相差并不算大。
中途還買換了鞋履,再走了大約不到兩刻,計緣就憑著感覺尋到了之前那條街,果然又聽到了那小販的聲音。
“玉飾,新到的玉飾,玉鐲玉佩玉戒指,都是好玉啊”
小販吆喝得起勁,但停下來在攤位上看的人并不多,正口渴拿起竹筒罐子喝口水的功夫,發現攤位前已經站了個白衫先生。
小販精神一振,趕忙招呼。
“這位客官,看您一定是個學問人,買塊玉吧,讀書人不是都說君子好玉君子如玉,您瞧瞧,我這邊的這幾款玉飾,多綠啊!”
計緣雖然看不清這些玉器的具體樣式,但玉這種東西很特殊,好玉自有氣息,如魏無畏送的那塊玉,攤位上的這些,別說氣息,他伸手一摸靈氣一探,就知道不但做工差,玉質也是劣等。
計緣略過那些綠色的,挑了一根顏色偏灰墨的簪子詢問小販。
“這簪子多少錢?”
小販看了看,這粗料玉簪在他這攤位中都算是最差的那類的,看看計緣的樣子,猶豫了一下,報了一個價。
“三十文!”
“呵呵…一根玉簪才三十文吶?我看不夠,不夠的,我覺得它…值一兩!”
計緣自說自話,拔掉頭頂的樹枝,直接將玉簪插到發髻上,隨后從懷中掏出一小把碎銀,只會比一兩多不會比一兩少。
“給,這玉簪值這個價!不用找了,呵呵呵…不錯不錯,這玉簪真不錯……”
小販呆呆的用手捧住計緣遞過來的碎銀,有些發懵的望著這寬袖白衫先生自說自話,頭也不回的離開。
‘這人,就這么走了?’
等計緣快要走出二十步的時候,小販像是才回過神來,望著手中的銀子。
‘這得有兩三個月的賺頭了吧……’
小販猶豫再三之后,最終還是咬了咬牙。
“喂那位客官客官那玉簪值不了這么多真不用!”
計緣停住了,臉上帶著笑顏,頗有深意的回頭望向那邊的小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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