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牛霸天想得很美,但陸山君也不是省油的燈。
洛慶城外這種小莊園能賣個一兩百兩已經算是天價,而老牛所謂的幾百年大鍋,不論真假,反正那鐵鍋比較結實耐操,居然并沒有毀。
所以最后的賠償自然也是令老牛非常不滿意,但也磨上陸山君了。
當晚以莊園被打壞為由,陸山君直接提議眾人去城中的客棧居住,位置就挨著洛慶的花街。
若非計緣在這里,能震懾到牛霸天,估計這老牛就敢直接提議住到花街上去,反正那里也有客棧。
到了晚上,吃過一頓豐盛的晚餐之后,白天同陸山君打生打死的牛霸天,這會早已經忘記了白天的痛,歡天喜地以出門散布為拙劣的借口,轉頭拐入了花街上快活去了。
所以客棧中就剩下計緣、陸山君和燕飛,前者在自己房中休息,后兩者則過了一會不約而同的走到了計緣的房門外。
陸山君看著也準備拜訪恩師的燕飛,朝著對方拱了拱手,而燕飛也回了一禮,隨后兩人在門外站定,由陸山君輕輕叩門。
“咚咚咚……”
“進來。”
兩人推門而入,見到計緣正在坐在桌前看著那張空白的劍意帖紙卷,頭也不抬的說了一個“坐”字。
燕飛看了看陸山君,關好門才一起走到桌前坐下。
計緣雖然視線不在兩人身上,但依然注意到陸山君在坐下的時候,左臂有些不太靈活。
“傷得還挺重?”
在計緣面前,陸山君自然也不隱瞞。
“很重,若沒有他當時那一瞬間的留守,我左臂就會被刺穿,隨后胸口空門大開,那蠻牛之前讓我回去再修煉幾百年,雖然是夸口嘲諷之言,但他道行確實比我深很多。”
這種事對于老牛來說或許因為面子問題不會說出來,但陸山君則無所謂,尤其是在計緣面前更是坦誠。
燕飛只是在一邊聽著,心中回憶著白天的斗法,忽然發現妖怪之間打得日月無光,但其實和武者比斗也差不多,拼得不光是實力,還有戰斗思維和心理素質。
之前在燕飛感官中,除了前半段,后面幾乎都是老牛在吃虧,甚至感覺危在旦夕,可現在聽陸山君講,實際上的情況可能相反,這也和很多武者能以弱勝強的道理是一樣的。
計緣也不奇怪,點了點頭想想后說道。
“那蠻牛的妖軀法體確實了得,雖然消耗巨大,但卻極大提升體魄和力量,修煉潛力也是極大,縱然是你,使勁手段和計策,也不還是沒破了他的法體,不過這蠻牛這法體當初也被妖怪破過。”
陸山君是計緣的得以弟子,心中也是計定要起到大作用的,如今他九俠之約基本結束,也要向他透一些底了。
而聽到計緣彈起老牛的法體被破,同老牛交過手的陸山君自然是很好奇的。
“什么時候的事,又是誰出的手?”
計緣淡淡道。
“若我所料不差,應當是西域嵐洲淺蒼山玉狐洞天中的某個妖怪,極大可能是一個狐妖。”
“狐妖?”
陸山君皺起眉頭,這種妖怪在沒成氣候的時候,幾條大黃狗都能攆著走,但是一旦成了氣候,尤其是修出多尾之后,就會變得比較難纏。
“不錯,狐妖,那蠻牛還有個最大的弱點就是好色,當初那狐妖就是利用了這點,但也絕非只有這點手段,你要記住,將來若是遇上玉狐洞天的狐妖,多長個心眼,尤其是一個叫涂思煙的女妖,她似乎對一些事情很了解。”
陸山君認真細思了一會才開口。
“記下了!先生可是有事情要吩咐?”
“嗯。”
計緣掃了一眼燕飛,并沒有刻意避諱,淡漠蒼目中神光流轉,后者立刻感覺到頭暈目眩,揉了揉額頭后就趴在桌上睡去。
等燕飛睡著,計緣才繼續說道。
“山君,我雖有完整的仙獸修行之法,但并未直接傳授你,而是以引導指點為主,令你自悟自修,除了不想蓋住你的潛力,也另有原因。”
陸山君正襟危坐認真聆聽,他想過無數次怎么回報恩師怎么盡孝,現在看來有機會了。
“天地之大難以盡窺,各方各界幅員遼闊,更有一處處世外洞天,妖族是一支極為龐大的力量,雖然各處多是一盤散沙,但也有許多勢力強大到仙門都不能輕易涉足地界的,如俗稱黑荒的黑夢靈洲。”
說到這,計緣面露思緒,聲音也壓低了一些。
“雖然很多仙門仙修和神道修行之輩都對妖怪有偏見,但不得不說,成了氣候的妖物,少有天真之輩,尤其是在有些地方,有傳承也有目的……”
看了看認真聆聽的這個弟子,計緣想著當初的事,右手伸展,從袖中飛出一道淡淡的光,在掌心化為一塊陰木牌。
“看看這個。”
這木牌本該早就沒有以物傳神之力了,不過計緣早就封住了里頭的靈氣和法力,所以現在解開,陸山君也能窺見其中的內容。
從計緣手中接過木牌之后,陸山君凝神好一會才回過神來。
在云洲之地,妖怪有,仙人有,鬼神亦有,但真正勢大的反而是看起來很羸弱的人族。
人族勢大,雖然其中品性也參差不齊,但大多以教化和秩序為主,他們中的安寧已久,受愿力演化神道護持,其中絕大多數人族幾乎沒見過什么真正的神鬼,即便知曉仙妖神魔,也多存敬畏之心。
但黑荒的許多妖怪與群魔則不同,以“人畜國”為例,他們已經不是為了單純果腹或者偶爾想要取巧助修了,那種喜歡聆聽慘叫哀嚎,喜歡研究出各種稀奇古怪的殘忍吃法,還有各種玩弄人心的事情,即便在陸山君看來也是十足的“變態”。
陸山君曾經聽計緣在月臺講過,世間很少有純粹的“惡”,但此時此刻,先不說本就極端的魔,陸山君覺得黑荒的群妖也已經演變到純粹的惡了。
看著陸山君臉上的震撼之色,計緣表情略顯嚴肅。
“妖族是個極為復雜的群體,你陸山君其實已經不算是妖怪,但世間就你一頭陸吾,誰又知你是上古神獸?”
陸山君眉頭一皺又松開,認真的看著計緣等待下文。
“為師希望你以妖怪的身份,將來能在妖族中混出點名堂來,在為師需要你的時候,能助力一把。”
陸山君深吸一口氣,站起身鄭重得行長揖禮。
“師尊有令,陸山君莫有不從!”
計緣伸手拖在陸山君下叩的手下,搖搖頭將他抬起來。
“這是我的希望,但不是師命,作為師父,我自然也希望弟子能更好能平安,但入我計緣門下,還是得有些心氣,更得有些使命感的……”
計緣話音頓了下.
“若只是黑荒這么點事,若只是天下混亂這么點事,若只是各族交鋒這么點事,若只是正邪兩立這么點事……若僅僅如此倒也罷了……”
計緣思緒延伸,如今他逐漸覺得其實所面臨的比當年衍棋所知的還要復雜一些,尤其是當初在東海坐鯨撞上的一幕,那看不清摸不著的神秘,也間接啟發了計緣,或許未必就只有這天地間的事情。
“若我以前衍算的方向,本就錯了一個大前提呢?這世間種種混亂牽扯,誰又最喜歡……”
計緣沒有再說下去,也不能再說下去了,
陸山君抬頭站正,頭一次感受到自己恩師身上有一種壓力,能令恩師都顯得有些疲憊,心頭更是有些凜然。
“陸山君,謹遵師尊教誨!”
“嗯,我們都量力而行吧,無愧便可,坐下吧。”
陸山君帶著心中復雜的感覺坐下,而計緣在燕飛身上一點,后者也逐漸清醒過來。
燕飛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神色莫名的看看左右,也知曉自己不是自然睡著的,但也不會不識趣的問為什么。
只是等計緣問起他的時候,才詢問請教一些武道上的疑惑,對于燕飛,計緣同樣不藏私,將這些年自己的理解一一講解,算是廣撒網了。
等第二天天亮,牛霸天哼著小曲回來的時候,才發現計緣已經離開了,左思右想不對勁,良久反應過來才驚呼一聲:“老牛我的仙人指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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