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云山觀弟子和孫雅雅正式開始修行,正細究起來,他們也算是第一批從零開始修習《天地妙法》的人。
也是在云山眾人都處于修行中的時候,當年計緣、老龍和秦子舟一起埋下的手段也初見端倪,在此刻星幡的引導之下,云山霧氣之上恍若有一條神奇的靈河若隱若現,其上星光呼應高空,猶如一條環繞云山的星河。
若著眼于景色,此刻從云山高處望向山與天,會是一種令人神醉的燦爛美景,但除了計緣和秦子舟,云山觀內包括青松道人在內的眾人,都無心賞景,而是取了蒲團坐在云山觀院中,開始一起修行。
青松道人借助大陣來施法引導山中星力和靈氣,而包括孫雅雅在內的六人二貂,則以此修行。
《天地妙法》最關鍵的上篇,說白了,正是修行界以為最大路也最淺顯的導氣決而已,只是此訣導氣也生意。
計緣視線掃過云山美景,等到云山觀眾人已經全都處于靜定之中,開始第一次嘗試運轉天地妙法時,他輕輕拿起一邊矮桌上茶盞的蓋子,輕輕合上自己的茶盞。
“叮”的一聲細微又清脆,同一刻,計緣自身的意境也蘊化而出,籠罩整個煙霞峰。山河天地并未直接在云山觀一眾的意境中展開,而是隨著他們修行觀想,嘗試以元神感知接觸天地之時,一點點在意境之中化生而出。
“計先生啊!”
秦子舟看向計緣,笑著搖搖頭。
計緣拿起茶盞喝了一口,低聲說了一句。
“下不為例。”
在云山觀中的日子其實過得挺快的,至少對于孫雅雅而言比在寧安縣快得多,對于其他孩子而言也比以往的云山觀要快一些,究其原因正是因為處于天地妙法的修行的關鍵基礎階段。
天地妙法的修行周天和尋常法門的區別不僅僅是道門之理,還在于周天之妙,這周天不是指天上星斗而是泛指修行者自身的內環境。仙道正統的大多數法門都講究周天之妙,身內煉法有經絡竅穴等周天運轉軌跡,而天地妙法將這些定為“內周天”,自然還有一個“外周天”。
內周天同尋常仙道法門類同,外周天則是天地時節,以辭舊迎新之刻為最重要的節點,不能直接看到,也要觀想新年春和之氣拉開天地帷幕之景,所以云山觀新弟子要參悟《天地妙法》,除了得滿足心性和三年道門功課,時間也會定在新春之前。
除了內周天運轉不怠,以新春之刻為起點,以春夏秋冬和期間各個節氣為節點,閉環一年才稱得上是一個外周天。
在初步踏入修行的時候,感受到修行的妙處,容易沉浸其中,尤其是天地妙法那種與天地交融的感覺,而且跟著一個個節氣修煉過去,哪怕平日也照常作息,但總有種時間飛逝的感覺。
不知不覺間,已經又到了下一年的寒冬時節。
這一年中不光是云山觀眾人的修行沒有落下,甚至還著手開始擴建道觀,在原址院落不變的情況下,往外處往高處建立起新的建筑。
畢竟云山觀人會多起來,而且既然是修仙道場,肯定也不會隨便有人還俗離去,雖然以云山觀的理念而言不會有太多弟子,但理論上人還是會越來越多,且其中男女有別不說,各個弟子也需要單獨的房間來修行,擴建是必須的。
如今的云山觀自然不會再去市井請勞力來幫助蓋房子,幫忙的確實有,但不是普通泥瓦匠,而是兼領茂前鎮土地的云山山神,當然距離得正神之位還遠,但這么叫是沒錯的了。
有土地相關的神靈相助,加上青松道人自己也有些道行了,建新屋自然效率極高,加上陸續下山采辦的被褥等物,如今云山觀已經人人有單間了,只有計緣和秦子舟始終住在老院落中,旁人則有意不多加打擾,留一份清靜給兩人。
這一天,計緣正獨自在原本道觀的大殿外提筆推衍袖里乾坤,揮毫間,有雪花落在紙面上。計緣停下筆,抬頭看看天空。
“又是一年了。”
隨后計緣視線看向道觀院門方向,耳中正有腳步聲越來越明顯,片刻之后,背著背簍的齊文邁著輕快的腳步到了院中。
“計先生,沒驚擾到您吧?”
“沒事,回來了?”
齊文“嗯”了一聲,先將背簍放在院門口,快步接近計緣,到了近處嚴肅道。
“計先生,我下山的時候聽說,當朝輔宰兼太子太傅尹兆先大人病危了。”
“病危?”
計緣明顯愣了一下,心中感知棋子,袖中掐指一算,沒有啊,尹兆先好得很啊,一點沒有危局之相啊。
“呃,你還聽到些什么,再說細些。”
“哎,山下城中的文人學子都在傳呢,說是尹公這些年一直想要推行幾項政令,好像是改革科舉還要推行什么博書制,但一直收效甚微,朝中博弈極為激烈,這兩年甚至有進展倒退的跡象,尹公已經六十五了,多年來勞心勞力,加上怒火攻心,就病倒了……”
齊文說著,頓了一下后補充道。
“那水樓府知府不是尹公的學生嘛,十分著急,也是急病亂投醫,我下山的時候恰巧遇上那康大人,他想起我師父當初幫助衙門尋找被拐孩童的家宅位置之事,以為我師父可能是奇人,便求解能否治病救人。”
計緣點點頭表示了解了,至于為什么堂堂知府找一個道士問治病的事情,一來是對青松道人印象深刻,二來嘛,尹兆先是當朝重臣,病了肯定皇宮御醫各處名醫都去了,八成都束手無策,才會想到問問奇人異士。
“計先生,我聽孫道友說起過,您和尹公是有些交情的,您,要不去看看?”
看著齊文一臉關切的樣子,計緣笑了笑。
“確實有些交情,過陣子計某去京城看看,不過就算沒這事,計某也要告辭離開了。”
計緣說著,瞇眼看向遠方。
‘尹夫子這葫蘆里賣的什么藥?裝病倒逼皇帝下決心?’
正所謂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自然也治不好一個裝病的人,難怪御醫和各處名醫們都束手無策了。
本也打算近日離開,既然還有這事,那計緣第二天就向云山觀眾人告辭離去。眾人除了有些不舍,倒也沒太多離別愁緒,涉及仙道奧妙之后,心境也會變得廣闊,就連孫雅雅也沒有太多小女兒之態,而且她也知道等自己修行穩固之后,就算想獨自回一趟寧安縣也是做得到的。
當然了,計緣也早就特別同云山觀交代了,那部《妙化天書》是包含和另外四位友人的約定的,以后可能會有一些人前來借閱。
離開云山觀,計緣并未馬上前往京畿府,既然知道好友身體沒問題,他也不用急著過去,人間官場的事情當然交由他們自己擺平。
計緣首先到的地方是他從未踏足過的燕州。
燕州位于京畿府東南方向,又處于婉州的西南方向,是兩州中間偏下方,通天江流域一個中規中矩的大州。
計緣來燕州是為了當年的一個承諾,當初說書人王立和神女張蕊一起回了燕州,在那之前,計緣曾經答應張蕊,等白鹿娘子白若的二十六年之期一到,會帶著張蕊一起去接白若,如今二十六年之期漸近,是時候去找張蕊了。
二十六年前,周家老爺過世,京畿府城隍特許她這白鹿妖能在陰司中陪伴自己相公,直到周老爺陰壽耗盡魂歸天地。
要知道當初白若可以計緣坐騎的仙獸身份入的陰司,城隍和土地才網開一面,讓她能陪伴自己相公,現在期限滿了,計緣于情于理都需要現身去接一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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