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茹嫣、陸千言和慧同和尚三人隨著一起進宮的使團正趕回驛站,在路上,陸千言騎著馬隨著護衛保護車駕,而楚茹嫣就忍不住在馬車里詢問慧同。
“慧同大師,剛剛宮中的情況究竟怎么樣?”
慧同和尚皺眉搖頭。
“那狐妖好生了得,帶著菩提佛珠面不改色,比貧僧想象中的還要厲害。”
“那佛珠對妖怪無用嗎?”
楚茹嫣也緊張起來,此刻他們不知道計緣在哪,雖然可能性很小,但萬一計先生沒跟上來呢。
慧同和尚面色依舊平靜。
“善哉大明王佛,我以大梁寺這些年觀佛法道蘊之像所創的真經加持菩提念珠,沒那么好消受的,看著沒事不一定真的沒事。”
說著,慧同看向楚茹嫣道。
“這妖孽定會很快對我們下手,但計先生一定已經在城中,今日我并未直接拆穿她真面目,一來忌憚她,怕她破罐子破摔,二來,其顧著這一層身份,多半就不會親自出手,最好將另外幾個妖魔也引來,長公主殿下,今夜切不可入睡。”
“嗯!不若今晚我就與大師在靜室中一同參禪吧。”
慧同和尚眉頭一皺,還是點頭答應了下來,也讓楚茹嫣露出笑容,而車外頭,陸千言視線不斷在街道人群中游曳,心態遠比車內的人緊張,江湖高手她交手過的多了,妖怪還是頭一次。
時間漸漸入夜,街頭巷尾的行人早已經全都回家,因為皇城宵禁的關系,驛站外的幾條街上空無一人,顯得十分寂靜,在這種時刻,有一道道墨光劃過夜色,這光極為細小,好似融于天地更融于黑夜。
一些街頭、處處墻角、某些地面、還有一些空中,這些細小的墨光以鐘樓為中心,移動的軌跡劃出一朵散開的花,將包括皇宮在內的半個京城都籠罩其中。
京城靠近皇宮也是最大的那個驛站中,楚茹嫣和慧同坐于靜室內低聲念經,室內外一些關鍵位置已經擺放了佛門法器,雖然相信計緣,但慧同也不能不做自己的準備,畢竟面對的可都不是小妖小怪,甚至可能還有魔頭。
兩人的念經聲都極為虔誠,慧同甚至能聽出楚茹嫣口中經文也隱約帶出佛音回蕩,這是極為難得的。
整篇經文念完,兩人聲音也暫時停了下來。
“長公主金枝玉葉也能念誦出淡淡佛音,實在與佛有緣。”
楚茹嫣笑了笑。
“大師不會是想勸我出家吧?”
慧同搖頭。
“出家乃是個人之意,心向我佛也未必需要出家。”
楚茹嫣眼神閃爍,俏皮一句。
“那就好,茹嫣可是心有色欲的,不適合出家!”
這話讓慧同后頭的話語都為之一滯,說不出什么話來了,也就是這時候,有幾道墨光滑入室內,直到接近三丈之內慧同才發現,頓時心中一驚。
“誰?”
喝問的同時,雙掌合十相擊。
“砰”的一聲,帶起一陣浪濤似的佛光,但那墨光卻好似在佛光中游泳的小魚,蕩漾一下就并未被帶飛。
“那和尚,別動手!”“自己人!”
“我們一邊的!”
一下子幾個方向同時有或稚嫩或清脆的聲音出現,墨光也顯現出真正的形態,竟然是幾個隱約透著靈光的文字飄蕩在空氣中。
“和尚,大老爺命我們布陣呢!”“沒錯,大老爺就是計先生。”
“周圍好大一片我們都準備好了,大老爺說今夜必有妖孽前來,除了我們,還會有人來幫你們的,但這只是前戲,好戲在后半場!”
慧同精神大振,這些字靈韻極強,也能感受到計先生那種道蘊氣息,從話語內容和自身狀況都能證明他們所言非虛,他暫時壓下對這些文字生靈的驚嘆,詢問著今夜的事情。
“先生說的后半場是什么意思?”
幾個文字各自閃過墨光。
“那我們怎么知道?”“就是,大老爺高深莫測,一會就知道了唄。”
“還是個和尚呢,這點耐心沒有!”“不說了,布陣。”
“嗯!”“好!”“走咯。”
幾道墨光一閃,剎那間拖著淡淡的軌跡消失,并且迅速淡化,幾息之后連慧同的菩提慧眼都難辨蹤跡。
楚茹嫣在一旁看著只覺得分外神奇。
“大師,這些字為什么會說話,都成精了嗎?”
“嗯,當屬精怪一類,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但文字成精確實聞所未聞,但知道計先生有后手就安心多了。”
鐘樓上,計緣和甘清樂站在屋頂,看著遠方空曠寂靜的街道,后者因為強烈的緊張和亢奮,本就如鋼針的胡須繃得更加夸張,頭發和胡須都隱約透著紅色。
“先生,妖怪來了沒有?我們這么站著,妖怪不會發現我們嗎?”
計緣伸手指向城中幾處,淡淡道。
“已經來了,有兩個,沒有魔頭,都是妖物,這里是大陣陣眼,他們看不到的。”
說著,計緣看向甘清樂。
“甘大俠,大陣會削弱妖魔,但妖魔與凡人武者不同,與之交手多加小心。”
“先生放心!”
說完這句,甘清樂深吸一口氣,從屋頂縱躍下去,以輕功借力直奔驛站,而計緣也如一片樹葉一般隨風飄落,幾步之間就越走越遠,但他沒有走向大陣內部,而是走向了城外方向。
其實來的并非只有兩個妖怪,這兩個入了陣內的反而是最羸弱的兩個,在京城外還有一個妖怪和一個魔頭,正在官道上靜觀城中變化。
驛站外,兩個宮裝打扮的女子走到驛站外,卻發現這里連個守衛都沒有,慧同和尚正坐在院中看著她們,背后一左一右站立的是陸千言和甘清樂。
“善哉大明王佛,妖孽不請自來,就由貧僧超度你們吧!”
“砰”
慧同雙掌一合佛光如浪,這浪濤居然扭曲了周圍屋舍街道,好似如今不是在京城,而是在波濤洶涌的大海上,兩個女妖根本站都站不穩,下意識想要飛起來,卻發現跳躍起來之后卻無法懸浮,飛舉之術竟然施展不出。
一根銀色禪杖從后院飛來,被慧同穩穩抓在手中。
“孽畜自入甕中,受死!”
慧同手中禪杖一抖,整個人“嗚嗚”舞動一下禪杖,率先躍起,狠狠朝著驛站外打去。
“轟……”
哪怕兩個女妖快速反應過來直接躍開,卻依然被佛光掃到,有一種灼燒的刺痛感,而此刻陸千言和甘清樂一左一右攻來,江湖高手的武功招式都爐火純青,而此刻他們身上有明王法咒加持,出手威力也超過往常。
慧同和尚一直在念經,陣陣佛音令兩個女妖極其煩躁,甚至頭部刺痛,手中的禪杖也不停下,不時就朝著女妖處掃去。
甘清樂的狀況則十分怪異,每次同女妖交手碰撞,妖氣就會帶動他身上的煞氣,毛發之色也會微微紅上一分,他動作迅捷如風,出拳剛猛如雷,只覺得妖怪也不過如此。
“砰……”
終于一拳正中面前女子的心窩,但甘清樂卻感覺到對方渾身如同無骨,拳頭上毫無著力感。
“找死!”
戾聲中,甘清樂根本來不及避開,千鈞一發之后卻有種強大的后拽力道傳來,身子被拖得往后自避,但在這過程中,胸口已經吃痛,一道利爪一閃而過,在他胸前劃開一道口子,剎那間血光綻現。
“滋滋滋……”
“啊……”
甘清樂還沒叫出聲,女妖卻先行慘叫起來,這血濺到身上猶如常人被濺到了滾油,令她痛苦不堪。
“呼……好險!多謝……”
甘清樂回頭一看,并無人拉自己,再看看稍遠處,慧同和尚和陸千言正在聯手對付另一個女妖,慧同大師之前有多么寶相莊嚴,此刻揮舞禪杖就有多兇悍,禪杖揮動帶起狂風呼嘯,街道已經被他打得滿目瘡痍。
‘看來是計先生助我!’
“哈哈哈,甘某平生第一次和妖怪交手,所謂妖怪也不過如此,再來!”
語言上輕蔑,但心中卻更加謹慎,甘清樂再次發力朝那名不斷拍打著身上如火血跡的女子沖去,見到自己的血在女子身上能燒起來,靈機一動之下直接往拳頭上抹一些胸口的血。
被血濺到的女子強壓下痛苦,面色更加猙獰,口中獠牙顯現,手上利爪生出,但這一刻她忽然覺得本就遲緩的妖力變得更加詭異,手上的利爪居然在緩緩往后縮進去。
京城外,一妖一魔懸浮空中遙遙望著京城皇宮近側,在他們眼中城內一片寂靜。
“難道那慧同和尚能弄傷涂韻只是仗著法器特殊?”“確實有些怪,照理說應該多少會有些動靜的。”
“哦?什么動靜?”
計緣的聲音冷不丁在下方響起,一妖一魔瞬間低頭望去,見一名寬袖青衫頭別墨玉簪的儒雅男子正站在官道上看著他們,哪怕此刻,看對方依然如同凡人,毫無特殊氣息。
“閣下何人?偷聽人說話,未免太過無禮!”
那妖怪聲音冰冷,諷刺了計緣一句,然后一抬頭,發現原本站在一起的同伴,居然只剩下了魔道殘像,本尊不知道去哪了。
‘不會跑了吧?’
不知為何,這種荒謬的念頭從妖怪的心中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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