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狐一鶴開心地叫喚兩聲之后絕兩根才街上的紫竹似乎又有些不對勁,胡云繞著兩根紫竹轉圈,小紙鶴則在較高的一根紫竹上一蕩一蕩的,隨后一起抬頭望向天空。
這時候胡云和小紙鶴都明白那種不對勁的感覺在哪了,兩根紫竹看似是顯得更晶瑩了一些,實際上是倒映了一部分星輝,只是實在太淡,剛剛看岔了眼,而此刻一狐一鶴仔細辨別,就能發現紫竹身上的特別,在重新種下的十幾息內,一層若有若無的淡淡銀輝已經逐漸顯現。
“小紙鶴,這應該是先生留下的手段吧?”
小紙鶴在紫竹頂端一蕩一蕩,也不知道有沒有點頭,很快就飛離了紫竹,落到了胡云的頭上。
“走吧,以后有空我再來看它們。”
說著,胡云頂著小紙鶴,一躍跳出了紫竹林,沿著崎嶇山路,朝著寧安縣方向奔去。
其實計緣游夢的念頭此刻就在紫竹林,正站在一長一短兩根紫竹面前,長的那根紫竹此刻幾乎已經沒有任何斷口的痕跡了,很難讓人看出之前它被砍斷帶走過,而短的那一根因為少了一節,長度矮了一節不說,近地側明顯有一圈疙瘩了,但同樣生機盎然。
果然胡云論道行還算不上什么大妖怪,但經此一觀,確實是靈覺不同凡響。
居安小閣中,計緣緩緩睜開了眼睛,一邊的棗娘將手中的《鳳求凰》放在桌上,她知道這書其實還沒完成,不可能一直占著看的,而且她也自覺沒有什么音律天賦。
“先生,這本《鳳求凰》,你以后會傳出去么?”
計緣把玩著手中的紫竹洞簫,余光看著《鳳求凰》若有所思道。
“既然成書,自然不是光用來自娛自樂的,而且丹夜道友想必也希望這一曲《鳳求凰》能流傳,只寥寥幾人知曉未免可惜,嘿,雖然目前看來能奏完一曲《鳳求凰》也絕非易事,看緣法吧,嗯,棗娘你也可以試試。”
“我?”
棗娘一愣,略顯尷尬地笑了笑。
“先生說笑了,棗娘只懂得聽先生簫音之美,自己卻無這般能耐的,方才聽完鳳求凰,就是想輕聲哼曲都做不來的……”
“是嘗試過了?”
計緣也就這么隨口一問,鬧得從來都十分淡定的棗娘臉上一紅,接著院中靈風帶起自身長發遮掩,同時輕輕“嗯”了一聲,然后馬上問了一句。
“先生,您口中的丹夜道友是誰啊?”
計緣在指節上方轉動洞簫,回答道。
“丹夜道友,正是這《鳳求凰》中所記的那一只鳳,因其鳳鳴才有這一曲《鳳求凰》,此曲婉轉動聽變化無窮,且求凰之意多少也有情愫在里頭,不用樂器而自己輕哼,難度其大不說,也是有點羞恥的,哼不出來很正常。”
“嗯……先生說的是……”
棗娘呼氣輕微,盡量讓自己自然些,但雖然表面上并無任何變化,可她還是覺得自己燒得厲害,差點就和火棗一樣紅了。
計緣眉頭微皺,轉頭看向棗娘,靈風稍有些亂啊,沒有音樂天賦,不至于打擊這么大吧?
“歌樂就是多聽多練,也不用氣餒的!”
計緣笑著寬慰一句,這會棗娘只是點點頭。
“吱呀”
小閣院門打開,胡云和小紙鶴回來了,狐貍還沒進門,聲音就已經傳了進來。
“計先生,我已經將那兩棵竹子接回去了,保證它們活得好好的!”
而小紙鶴已經先一步飛落到了計緣的肩膀上。
“做得不錯,這么些年不見,你這狐貍還挺有長進的,就沖你剛剛砍竹又栽竹的兩手,都能在陸山君面前小小顯擺一下了。”
計緣這么夸獎胡云一句,算是夸得比較重了,也令胡云心花怒放,湊近石桌笑嘻嘻道。
“先生,我今晚能留在居安小閣嗎,來回跑了幾趟了,不想再跑了……”
“隨你了,想住屋里就睡客房,想睡屋外也可,嗬呼……時候不早了,我也要去睡了。”
說著,計緣已經打著哈欠站了起來,抓著紫竹簫走向了自己的臥房,只留下了棗娘等人自行在院中,《鳳求凰》這部書也留在了院中石桌上。
計緣一走,沒過多久院內就熱鬧了起來,棗娘帶著書坐到了樹上,而《劍意帖》中的小字們也紛紛從其中沖出,開始鬧騰起來,小紙鶴自不必說,胡云就像是一個好事的賓客,不但看戲,有時還會參與其中,而金甲則默默地走到了計緣的臥房門前,背對大門站定,像個活脫脫的門神。
之后的幾天時間內,孫雅雅以自己的辦法搜集了好一些音律方面的書,天天往居安小閣跑,和計緣一起研究音律方面的東西。
所幸計緣的目的也不是要在短時間內就成為一個曲樂上的大師級人物,所求只不過是相對準確且完整的將鳳求凰以曲譜的形式記錄下來,否則孫雅雅可真是心里沒底了,幾天下來整個過程中她好幾次都懷疑到底是她在教計先生,還是計先生通過特殊的方式在教她了。
五天之后,天氣晴朗的晌午,明媚的陽光透過大棗樹枝葉的縫隙,斑斑駁駁地照射到居安小閣的院中,包括棗娘在內的一眾人,有的坐在石桌前,有的圍在稍遠處,有的則懸浮在空中,全都安安靜靜的看著計緣落筆。
筆墨紙硯早已備齊,手中狼毫穩穩在握,計緣落筆有神,此神是神韻是靈韻也是音韻,一筆一劃時高時低,有時成字,有時確實高高低低代表聲調起伏的線。
落筆之前計緣就已經心無忐忑,開始落筆之后更是如行云流水,筆尖墨不盡則手不停,往往一頁完成,才需要提筆沾墨。
而為計緣磨墨的這個光榮任務則在棗娘身上,每次老硯臺中的墨汁消耗過半,棗娘就會以指凝露,三指蔥白滴露硯中,然后研磨金香墨,整個居安小閣飄蕩著一股淡淡的墨香。
當計緣最后一筆落在了《鳳求凰》的書頁上,一直神情緊張的孫雅雅長長舒出一口氣,仿佛她這個旁觀者比計緣還吃力。
而計緣然后將筆收起,輕輕對著整本書一吹,那些未干的墨跡迅速干涸,對著棗娘點了點頭。
“好了,可以不用磨墨了,這下《鳳求凰》算是真的完成了。”
手持《鳳求凰》翻動,計緣臉上洋溢著明顯的笑容。
聽鳳鳴是一回事,以簫音模擬是一回事,將之轉化為曲譜又是另一回事,計緣這也算是作曲了,而且臉皮稍厚地說,成就不能算太低了,畢竟《鳳求凰》可不是普通的曲。
棗娘的一雙手才從老硯臺旁撤開,一眾小字已經圍住了硯臺周圍。
“大老爺,還剩下一些墨呢。”“對啊大老爺,金香墨干了會很浪費的。”
“是啊是啊。”“大老爺,硯臺也需要清理干凈!”
“沒錯!”
計緣看得發笑,棗娘和孫雅雅也都以袖捂嘴雙目如月,而一邊的胡云愣愣看著硯臺,想說卻沒說話。
“不錯,說得有道理,那你們幫大老爺清理清理吧。”
“領法旨!”
一眾小字起身輕喝,然后瞬間化為一股黑風纏繞住硯臺,不時傳出“一字一口”、“留一口”、“別多吃,誰都不準多吃……”之類的話。
而計緣此刻也抬頭看向天上,走向小閣院門,拉開門出去,正好有一道于天空盤旋的劍光落下,飛到了他的手中。
‘飛劍傳書?’
手中是一柄刻滿靈紋的木劍,原來它只找到了寧安縣,卻根本找不到準確的居安小閣所在,直到計緣開門顯露一絲氣息才直奔他而來,一觸摸木劍,就有神念傳向計緣。
木劍所傳的內容很簡單,是那位計緣的“老迷弟”委婉但帶著期盼的詢問計緣,方不方便他再來拜訪,其實也算是問計緣什么時候動身了。
在計緣于門外收飛劍的時候,院中小字們把硯臺都抬了起來,看著明明很有秩序,卻好似爭搶的模樣,頭一次見到這場景的孫雅雅笑道。
“他們每次都這么亂哄哄的嗎?”
棗娘搖了搖頭,伸手撫摸了一下胡云火紅且柔順的狐毛。
“硯臺中剩下的這半盞墨非同小可,是先生沾墨書道所余,其中道蘊深厚,小字墨感靈犀,所以才這么激動。”
“是啊,我早看出來了,本來我也想要的,但他們比我更需要,也更合適要,就沒開口,否則,以我和先生的關系,先生肯定給我!”
胡云享受著棗娘的撫摸,嘴上稍顯不服氣地這么說了一句。
一邊小紙鶴站在金甲頭頂,微微搖頭,底下的金甲則紋絲不動,只是余光看著那一塊被小字們糾纏而飛在空中的老硯臺。
“所得利者,以筆硯為最,只惜靈起而慧不生……”
金甲沙啞的聲音響起,居安小閣院中瞬間就安靜了下來,就連一眾小字也轉移注意力看向他,雖然知道金甲不是個啞巴,但突然開口說話,還是嚇了大家一跳。
倒是金甲說的話大家并不意外,因為計緣以前講過類似的。
看到所有人都看向自己,金甲依然面無表情巍然不動,等了幾息,大家情緒都恢復過來的時候,見院內長久寂靜的金甲雖然依舊面無表情,卻又突然開口解釋一句。
“不是我說的,是尊上說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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