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百平和玄機子再次對視一眼,然后向著邊上的三個乾元宗道友點了點頭,一起走到計緣桌前。
在這個小小的棋盤桌前,擺著的是幾個四角小木凳,而對面計緣坐著的也是類似的凳子,玄機子等人當然也不會挑三揀四,各自在凳子上四平八穩地坐下。
不過坐下之后,計緣的視線又重新注視著眼前的小桌子,這就使得練百平玄機子以及乾元宗三人也不由將注意力放到了棋盤上。
這顯然不是什么厲害的法器,至少他們看不出來,而若說棋局精妙則也算不上,棋子雜亂無章就不說了,居然還有一枚灰色的怪子,怎么看怎么不和諧,但計先生一直在看啊。
‘難道是什么仙招妙局?’
練百平看向自己師兄,而玄機子撫須點了點頭,好似不用經過傳音就知道自己師弟在想什么,師兄弟兩相互就能通心了。
只不過乾元宗的幾個修士沒法這么淡定下去了,即便修仙者向來講究恬靜自然,可這會畢竟事態緊急,在等了一會之后中間女修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這位前輩,我們三人是來自天禹洲海中御元山乾元宗的修士,這次前來天機閣求助,又經天機閣兩位長須翁前輩引薦,特來拜會前輩,希望前輩不吝賜教。”
計緣抬起頭微微頷首。
“不好意思,計某過于入神了,幾位請喝茶。”
計緣一揮袖,桌上的棋盤就消失不見,同時一共有六只杯子就飛到了棋盤桌空著的邊沿,隨后手中出現了一把茶壺,親自為眾人倒上熱氣騰騰的茶水,然后隨手將茶壺放在矮桌中間。
練百平趕緊補充一句。
“幾位道友不要拘謹,計先生和貴宗一位高人可是好友。”
“呃,不知是我宗哪位高人?”
計緣笑了笑。
“是魯念生魯老先生,一位喜歡游戲人間的仙修,同你家掌教本是師兄弟,但或許是有一些誤會,獨自行走在外。”
“原來是魯長老,早聽聞門中有一位高人在外,是與本宗掌教是同輩師兄弟,那先生可能聯系到他,如今乾元宗正值多事之秋,若他老人家能夠回去……”
計緣奇怪的看了三人一眼,在他法眼中,三人身上分明有老乞丐的氣息。
“你們已經見過他了,卻不認識?”
“啊?”
乾元宗三位修士面面相覷,顯得莫名其妙,那女修忽然想到什么,從袖中取出了一枚晶瑩剔透的小玉牌。
計緣看到這玉牌就點了點頭。
“嗯,不錯,這太虛玉符當是魯老先生給你們的吧?”
“原來那位老前輩就是魯長老,當時真是眼拙了。”
有這么一層關系,乾元宗三人自覺同計緣這位神秘的高人距離感也就拉近了一些,而計緣也直接開門見山了。
“乾元宗的事情此前已經聽練道友說過了,今日你們來了,那就先講講乾元宗,嗯,或者說天禹洲如今的情況究竟如何,天機比較混亂,還是你們親述好一些。”
“對了,此前貴掌教的傳書給天機閣道友的事,計某也已經知曉了。”
乾元宗女修淺淺嘗了一口茶水,回味無窮的甘甜咽下之后,平復了一下心情道。
“既然如此,我等也不保留什么了,如今天禹洲邪氣叢生氣數大亂,從而也波及人道,使得人間大亂,天災人禍不斷,天禹洲卻是各處妖邪頻頻現身為禍人間,人間各國也都起了亂象,短時間內發生各種災禍死亡的人不知凡幾,怨念滋生邪魔亂舞,人道氣數起伏不定……”
原來天禹洲人間本來雖然也不算完全天下太平,但至少大部分地方還算安穩,可是最近幾月以來因為妖邪和各種巧合,短時間內爆發了各種災害,天災人禍不斷,各國有的人心惶惶,有的起了貪婪惡念,不少更是起摩擦動刀兵。
乾元宗本來已經通知游歷弟子留意,并派遣弟子下山查探,但尚不清楚其中利害,而掌教作為真仙高人,本處于閉關修行感悟天道之中,忽然心有所感出關,留下一句話后親自出山過一趟,回來之后就同山中各長老商議半天,然后直接敲響鎮山鐘。
“當日鎮山鐘一連九響,可謂是震驚乾元宗上下所有弟子,然后我們皆知出大事了,宗門弟子和各方都有隨后分成各隊,前去掌教指出的一些氣數要穴所在鎮守,同邪魔歪道爆發數次大戰……”
聽乾元宗修士娓娓道來,計緣眉頭也頻頻皺起又放松,放松又皺起。
光聽乾元宗修士形容,似乎乾元宗掌教已經意識到了什么嚴重問題,可能是在修煉中天人合一,有所交感,但顯然因為天機紊亂,乾元宗也摸不清脈絡,所以前來求助天機閣。
“如今天機閣道友已經答應助陣,不過幾位道友又帶我等來見先生,先生可有什么見解?”
計緣點了點頭,這會也不是他謙虛的時候,看了一眼練百平和玄機子,然后才看向三個乾元宗修士。
“回去請告知貴宗掌教真仙,妖魔沖擊正道妄圖統領天禹洲大勢,此不過是表象,其背后另有目的隱藏。”
“什么目的?”
計緣看著提問的女修,想了下緩緩開口道。
“計某以為,天禹洲總體上依然是正道強而邪道弱,背后的邪魔之輩恐怕不是沖著動搖天禹洲正道根基來的,而是……為了毀去人道之基,甚至是直接毀滅天禹洲人道。”
計緣話音一頓,才將顧慮引到了人道上,這聽得對面五人都微微皺眉,有的若有所思,有的略顯疑惑。
不過計緣不是信口開河的,他站的高度不同,看到的也就不同,之前盡力窺探到那一枚陌生棋子落子時的一絲舊日時景,意識到是其背后的執棋者落下這小子引動的這次變數。
而這次變數為了什么?為了對抗乾元宗?恐怕不是的,乾元宗這等大宗門,掌教是一尊真仙,宗門中其他高人肯定不少,山門定然固若金湯,這樣的一次“試探”意義何在?
要知道計緣可是清楚那執棋者要試探的是天地,而非如今修行界廣義上的“正道”,正所謂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
計緣代入對方思維,若要試探一片相當范圍的天地,最顯著的就是從如今修行各界主流公認的“人族大勢”上開道,比如傷殘甚至完全覆滅天禹洲人道,以此再來看天地的反應。
在計緣的思維中,整個乾元宗和其下轄或者天禹洲其他正道,恐怕就是天地本能反應的一種象征,而且反應還極為敏感且激烈。
乾元宗掌教或許不清楚具體發生何事,但天人交感之下的人危機肯定是實實在在的,否則也不會果斷讓鎮山鐘九響。
“毀滅人道?先生的意思是,他們還會直接沖人道出手?”
計緣想了下,簡潔直言。
“無所不用其極。”
“可,可這當為天地所不容,引導此事的向來也不是什么不知天數的小妖小邪了,難道就不怕天譴嗎?”
計緣笑了,只是笑容并無什么喜意,隨后開口的聲音也顯得低沉淡漠。
“天譴?想來是不怕的。”
同時計緣心中補充一句,他們這本就直接沖著天地去的,怎么可能會怕呢,至多算是有所忌憚,可再不濟也不過棋子淪為棄子,因為真正的幕后黑手,根本就不在這一手局中。
“對了,你們去天禹洲的時候若是遇上魯老先生,替計某帶件東西給他,也捎一句話給他。”
說到這,計緣伸手解下了右手腕部環環纏繞的一根金絲線,這金絲線顯得極為精致,首端的細細蘇絨前頭還有一塊白色小玉,上頭有一種有別于常規文字的特殊靈文。
“這是……”
練百平差點驚出聲來,但看到計緣神色,連忙壓下聲響,看了玄機子和三個乾元宗道友一眼后,他主動伸手拿起捆仙繩。
“就由在下暫且收著,屆時親手交給魯道友。”
“那先生還要帶什么話?”
女修詢問一句,計緣笑了笑道。
“我還是告訴兩位天機閣道友好了,并非計某有意隱瞞,只是天機不可泄露。”
說著計緣傳音玄機子和練百平,二者頻頻點頭然后微微一驚,對視一眼之后才點頭表示了然。
“好了,你們速去天禹洲,今日就出發。”
“是!”
聽聞計緣有送客的意思了,玄機子和練百平應聲之后,將杯中茶水喝干,帶著乾元宗三人站起來,向著計緣行了一禮,然后匆匆離去。
而計緣則在三人走后再次搬出棋盤細觀起來。
出了寺廟,玄機子嚴肅的表情有些繃不住了,直接看向練百平。
“師弟,也給師兄我看看啊。”
“呃,好,咱們一起看。”
練百平和玄機子邊走邊湊在一起,前者掌心攤開,露出剛剛的金絲繩,白玉上的靈文剛剛沒看懂,此刻借助起卦的力量參悟,頓時明白就是“捆仙繩”之意。
“果然啊!”
“兩位長須翁前輩,這是什么寶物?”
“咳,這個嘛,沒什么,一件護身之物,要交給魯道友的。”
兩人賣了個關子沒說透,帶著乾元宗修士駕云升天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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