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平官邸的晚宴對于計緣和左無極來說也就是一個過場,主要也是因為心中有事,雖然基本的禮貌有了,但也僅此而已了,黎平在晚宴上幾次想要旁敲側擊地問點什么,但左無極困得要死,整個人都恍恍惚惚,自然時時無應答。
不過黎平并不覺得這種反應是無禮,反而覺得確實是高人姿態,而且也聽黎豐說過這武圣對這里的語言還有些不習慣,反倒是黎豐看出左無極有些不太對勁,而計緣全程只是自顧喝酒吃菜,也使眼色不讓黎豐同他搭話,做了一個合格的陪襯。
宴席一結束,左無極就回了房間倒頭就睡,這次真的是昏睡了過去,整整一個月打雷都不醒,除非是有危險接近才會應激而醒了。
在左無極昏睡的過程中,前半段一直在恢復精神,后半段則偶爾也會出現夢境,這夢境主要就是同計緣和朱厭一起探討武道的過程,甚至身體上真氣也會有不同程度的反應而游走。
這一個月中,官邸的下人常常來看左無極,甚至黎平偶爾也親自前來,但這左大俠都一直在“閉關”。
不過即便如此,黎豐還是天天往這邊院子里跑,就待在計緣身邊看計緣寫字和計緣說話什么的,就如同今日一樣。
“計先生,您怎么天天就寫同一貼字啊,為什么反復涂抹?”
黎豐坐在桌前,托著腮看著計緣又一次刷墨《劍意帖》,上頭的小字這段時間也和黎豐一樣沒有支過聲,全都處于一種閉關修行恢復的狀態。
“這些字會吃墨,就和你要吃飯長身體是一個道理。”
“哦,那好的墨條是不是就是更好吃的飯菜?”
計緣看了黎豐一眼,笑著點頭。
“孺子可教也!”
黎豐便也露出笑容,轉頭看看對面左無極的屋子,依然房門緊閉。
“計先生,左大俠什么時候出關啊,前面的那個架勢才教了一遍呢,而且我爹也問了我好幾次了,好像是皇上想要請左大俠進宮。”
計緣將《劍意帖》上的最后一個字刷完墨,然后收起劍意帖放入袖中,抬頭看向左無極的屋舍。
“馬上就醒了。”
話音才落下沒多久,對面屋里頭的左無極就睜開了眼睛,他躺在床上深呼吸了許久,神志依然有些恍惚,不斷回憶著夢境中的事情,好一會才坐起身來,雙手一伸懶腰。
“咯啦啦啦……”
身上的筋骨一陣脆響,左無極也從床上站了起來,一個月前他本就是和衣而睡,所以現在也不用穿衣服。
“呼……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總算感覺精神恢復得差不多了。”
左無極左右揮了揮拳,引動一陣陣風聲,然后道門前將門打開。
“左大俠,您出關了?”
黎豐興奮地跑出計緣的房間沖到了左無極身旁,后者走出房門再次大大伸了個懶腰,呼吸著新鮮空氣,覺得渾身就和卸下了萬斤包袱一樣輕松。
“是啊,出關了!”
說著,左無極拱手向對面的計緣行禮,而后者則法眼大開地打量著左無極。
不論是仙人法力還是妖修的妖力,到達某種較高的境界的時候,氣息和法度中只有真靈,所擁法力之流與自身極為密切,甚至是另一種層面的肢體和元氣,內蘊靈息,可謂之真元之息。
所以根據古時的一些流傳,有時候會有人以真元代稱精純高深的法力靈韻,或者直接代稱高人法力。
而左無極的真氣與武煞元罡早已相融相合,并且在此基礎上真正貫通內外天地,雖不和仙修一般能引動天地之力為己用,但也使得武道一招一式暗合天地,在計緣看來也能稱之為武道真元。
而此刻計緣明顯能察覺到,左無極的真元在自身各個竅穴中有規律的竄動或者停留,一些竅穴位置應該是會引發相當大的痛楚的,只是單看左無極在哪和興奮的黎豐說笑的樣子,看不出絲毫不適。
這不是說左無極感覺不到痛,而是憑借驚人的毅力和耐受力,將一切痛楚壓制在精神深處而不表露出來。
在計緣全開的法眼中,左無極周身上下一些竅穴就像是天上的星辰一般,更是根據真元沖擊的先后次序閃爍連接,能匯成各種如同星座圖形,身上的氣血也在這種情況下時而如猛獸流竄。
左無極如今已經站在了武道的最前端,哪怕計緣和朱厭也不過只是從旁指點,所以此時的左無極哪怕已經算明確看到方向了,但前方只有目標并無道路,需要他自己披荊斬棘。
這過程肯定不會輕松,伴隨著種種坎坷,比如現在左無極的修行方式,有多少痛苦和錯亂之處,都需要他這個先行者嘗試出來,以后才能為后來者指點正確的道路。
“左大俠,我爹讓告訴您,皇上下旨請您入宮呢。”
黎豐同左無極聊了許久這一個月的事情,也講了自己沒有懈怠基礎修行,好一會才想起來似乎還有一件父親交代的正事,將夏雍皇帝的旨意說了出來。
左無極聽過倒是覺得有些好笑。
“我并非夏雍子民,又沒有觸犯這里的王法,憑什么這里的皇帝召見我,我就得進宮去見他?”
黎豐頓時覺得十分有道理。
“就是說嘛,又不是大貞皇帝召見。”
左無極臉色稍顯尷尬地補充一句。
“大貞皇帝召我,我也未必會去的。”
黎豐便立刻改換臉色。
“就是說嘛,皇帝召見為什么要去?”
這一幕看得計緣“嗤”得一聲就笑了出來,這兩人湊一起還真是有趣,他正笑著,那邊院門處,黎平正好匆匆趕來。
院外一直有下人守著,左無極蘇醒的動靜大家都知道了,自然有人趕緊去通知黎平,后者正好在官邸內,自然第一時間放下手頭的事情趕了過來。
“恭喜左大俠出關!”
黎平一邊行禮一邊接近,臉上表情看起來十分真誠,左無極也拱手回禮,連道“黎大人客氣”。
“呃,豐兒,和左大俠說了沒?”
黎平看向一邊的黎豐,后者頓時又改了臉色,十分乖巧地回答。
“說了爹爹,剛說的……”
黎平點點頭,維持著拱手禮節到了左無極近處。
“左大俠,您如今名震天下,陛下從唐仙師那聽說了您在我府上,便召我詢問此事,黎平不敢隱瞞,得知武圣在此,陛下十分欣喜,遂下旨希望武圣大人能入宮一趟,您放心,并不是招您為官什么的,而是……”
黎平一五一十講了心中準備好的話,簡直純粹就是夏雍王朝送給左無極的各種福利,非但送錢送糧,還送地送人,甚至愿意幫他在什么名山或者名城開辟武道道場,總之就是各種好處。
左無極點了點頭。
“還望黎大人轉告貴朝皇上,左某十分榮幸他這份欣賞,但左某不過一個江湖莽夫,上不得大雅之堂,就不去金殿里頭叨擾了。”
黎平正想說什么,左無極就抬起了手然后繼續說下去。
“還有,貴公子黎豐甚合我的脾氣,我希望帶他在身邊習武,不知黎大人意下如何?”
雖然黎豐想拜計緣為師,但與左無極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左無極已經下定決心了。
一邊的黎豐面露欣喜,只是強忍著不笑出聲,他已經能想象出各種好玩和新奇的事物了,關鍵是能擺脫一切他討厭的人和事。
“呃,不知武圣大人要帶豐兒去哪?”
左無極如實相告。
“并無固定目標,只是習武修行,什么地方合適就會去哪,或許會走遍天下。”
黎平愣了下,幾息之后又問了一句。
“左大俠,您有幾個徒弟?”
“尚無一個。”
聽到左無極這么說,黎平又是欣喜又是猶豫,看著黎豐似乎很期待的眼神,最終一咬牙點頭道。
“武圣大人看得上豐兒,讓他跟隨武圣大人行走天下學習武藝,是豐兒也是我黎家的福分,黎平焉能不同意!”
“太好咯——太好咯,我能出去玩了!”
黎豐頓時高興得跳起來,而黎平則是既有高興又有惆悵,既惆悵黎豐尚小就要離家,又惆悵怎么和皇上交代,反倒是唐仙長那會好說一些,因為皇上此前也希望黎豐能拜武圣為師,可以說是君命不能不從。
下午,夏雍皇宮御書房內,獨自進宮的黎平和幾位大臣和仙師站在御案面前。
“什么?那左無極竟然不肯來見朕?你沒有說清楚嗎?”
夏雍皇帝看起來臉色紅潤年富力強,聽聞左無極拒絕入宮,頓時面露不滿。
“呃,陛下,微臣把能說的都說了,但那左武圣反應平平,顯然對這些身外之物根本興趣不大啊。”
皇帝眉頭皺起,看向一邊的摩云老僧。
“國師,可有良策?”
摩云老和尚也是眉頭緊鎖。
“陛下,左武圣終究是武者,不愿拘束自身。”
“朕可絲毫沒有約束他的意思,見一見朕,謝個恩,他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一邊的有仙師微微搖頭,直接開口道。
“陛下,你所言的一切,顯然并沒有左武圣想要的。”
“那他想要什么?”
皇帝這一問,就沒有人說話了,幾位仙師似乎并不想和皇帝談這種超凡的話題,就連摩云老僧也只是低聲念誦佛號,黎平猶豫一下才開口道。
“微臣和左武圣多聊過一些,其人所追求的,可能只是武道的突破,追求挑戰自身的極限。”
一邊的唐仙師眼神略有閃爍,看了一眼邊上的朱厭,見對方點頭,猶豫一下后忽然道。
“不若這樣,以黎豐還小為由,要留黎豐在京城,那左無極不是要收他為徒嗎,不讓黎豐走,他就只能留下。”
黎平心頭一驚。
“不可啊,如左武圣這般人物,真若如此,恐怕會直接自己離去,黎豐拜師的機會也就沒了。”
“這樣便自己離去,是否并不是誠心收徒呢?”
朱厭也在此刻開口這么說了一句,唐仙師是不想錯失黎豐,而朱厭是不想讓左無極離開。
另有仙師也附和道:
“不錯,我等仙道中人若收徒,定然先考其心志,再尋緣法完滿。”
黎平看看他們,再看看皇上的臉色,心中暗道不好,只能救助地看向國師,還好摩云老僧幫他說話了。
“善哉大明王佛,陛下,黎大人說得有理,黎豐能拜武圣為師,并且還是武圣首徒,定能占相當一部分武道氣運,且黎豐家人父母也皆在此地,正如那大貞敢宣稱文武二圣皆在大貞,黎豐也始終是我夏雍朝人……陛下,若真的強留黎豐,如果有個萬一,那就什么都沒了!”
摩云老僧在夏雍朝擁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更是看著皇帝長大的,一聽他這么說,皇帝就慎重思考了一下,也點點頭道。
“國師考慮的還是更周全一些……”
出御書房的時候,黎平是連連向摩云老僧致謝,而另一邊的幾位仙師則頻頻搖頭,朱厭看向摩云老僧的眼神更是意味深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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