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我是給于歌叫醒的。
醒來時,我還在他的懷里,看見他低頭看我,我立刻清醒了過來。
急忙從地上爬起來,這次,他沒有阻止我,只是松了松筋骨,伸了個懶腰,也慢慢站起來。
“我我”我支支吾吾的說了幾聲,其實我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于歌真是淡定,波瀾不驚,他只是平靜的說:“早。”
真不愧是于歌。
有他的風格。
我看另一個角落的金風燦,他還在睡,我就把他叫了起來,他還迷迷糊糊,叫了好幾聲才醒。
得繼續趕路了。
按照金風燦告訴我們,他的家在離凜都不遠的小村莊里,基本出了凜都,就靠著他給我們帶路。
村口有一棵桃樹,每到春天就會有桃花盛開,桃花不如風桃花嬌艷攝魂,但也是一類品種,粉粉嫩嫩,嬌俏可人。
而那里就是故事開始的地方。
金老爺名叫金存,十九年前還沒有凜都金家,那時候的金老爺只是一個窮困潦倒的書生,長得還行,濃眉大眼的,看上去就是一副正義之相。
路過此地時,看見一個女子剛剛種田回來,面色紅潤,雖然農村女子常年風吹日曬,但她長得五官標致,還算的上好看。
金存心動了,就在那棵桃花樹下相遇,他問那名女子:“路過此地,可否向姑娘討口水喝”
那名女子點點頭,而這名女子,就是金風燦的母親。
故事的開頭很美好,看起來詩情畫意,一場相識一場愛戀,金存許下諾言,等他在凜都發展起來了,就接她一起去城里生活。
其實都是謊言。
金存早就進了城,在凜都發展了,因被大戶人家的大小姐看上了,入贅,才建立起金家,那個大小姐就是現在的金夫人,一共給他生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
無論怎么說,他到最后,都沒有來接她。
直到臨死前,才想起自己是不是有一個流落在外的兒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良心不安,才把金風燦接回了家,可也沒待金風燦多好,也沒讓他享受過父愛,接回去沒多久,很快就撒手人寰。
金風燦說,他也沒怪他父親,他在他的位置上,有時候也會身不由己,金夫人確實是個十分強勢霸道的女人,他在金家的時候有聽說,金夫人罵人,他都不敢還嘴。
一路走來,我們三人聊聊天談談事,也不覺得無聊,經過村口時,我看見了那棵故事里的桃樹,只是沒有枝葉,顯得有些頹敗。
只等新春來臨,又一年花開,又一次回憶。
她在路過時,會不會翹首以盼,那個接她的進城的少年。
“看,那就是我的家”金風燦指著一間破舊小屋說道。
從外面看去,只是一間普通的鄉間小屋,還有些破舊,屋外稻草堆得老高,還放著各種鋤頭斧頭,晾衣架上還掛著長袍,摸上去又冷又硬,估計是掛了一夜,早晨吸了些露水,結成了冰渣。
“娘我回來了”金風燦向屋里大喊道,看得出來,他很開心,金家雖有錦衣玉食,可畢竟不是真正的家。
我和于歌也欣慰的互看了一眼。
可是,等了好一會,屋里都沒人回應,金風燦試著推了推,推不開,屋外沒鎖,那就說明是從屋內鎖的門。
那就恰好證明了屋里有人。
“從你去金家以后,你就沒回來過嗎”我問金風燦。
金風燦搖搖頭說:“沒有,因為金夫人不讓我出門,我就沒回來過,娘不認字,所以書信也沒法寄。”
“你在金家呆了多久”于歌突然問道。
“不久,也就一兩年。”金風燦老實回答,他又敲了敲門,還是沒人回應。
“難道睡著了不應該啊,這都中午了,也應該起來吃飯了吧。”我疑惑道,檢查了一下,從門縫往里看,能看見有木板插在門中,屋內鎖門,確實沒錯。
“娘是我回來了是燦兒啊開門呀”金風燦有些焦急了,拍了拍門。
“怎么辦”我看向于歌,尋求他的意見。
于歌沉聲道:“讓開。”
我和金風燦給他移了一個位置,于歌走上前,一只手握著天霜的劍鞘,輕輕往下一壓,另一個手握著劍柄,迅速拔出,凌厲的劍氣閃過,在門縫里劃了一劍。
瞬間,卡著門縫的木板斷成了兩節。
大門緩緩打開。
露出了里面的樣子,我突然眼皮跳了一下,隱約有些不安,我向里望去,看到一張破舊的木桌,上面放著幾盤菜,整整齊齊的,看起來還沒人動筷。
“娘”我聽見金風燦發出一聲悲痛的呼喊,我才向他的方向看去,這時候我才看到:
一個瘦弱的人影倒在床邊的地上,背面朝上,朝著門口的方向,雙手向前抓著,似乎想去開門的樣子。
金風燦沖了過去,跪在地上,雙手顫抖著抱起了她,可是,她早已僵硬,沒有了呼吸。
還好是冬天,可也正因為是冬天。
“啊”金風燦發出撕心裂肺的吼叫,我不忍看,便閉上了眼。
“娘,燦兒回來了,你看我一眼好不好”金風燦將她緊緊抱在懷里。
于歌蹲下身探了探她的情況,無奈的搖搖頭。
確實,早已身故。
無法挽回。
于歌查了一下,老人家是因為冬天天冷,肢體僵硬,在下床的時候摔了一跤,應該是個意外,只是這一下摔下去,她便再也沒有爬起來。
死亡時間,差不多二十四個小時左右。
金風燦大哭了一場。
其實,很多時候都是這樣,陰差陽錯的,留下了一輩子的遺憾。
我們只差了一天,前后,只差了短短一天的時間,可就是這一天,便是天人永隔。
我原本就奇怪,怎么衣服放在外面晾了一夜也沒收。
原來,是這樣。
金風燦死死抱著尸體不肯放手,可是我們需要將阿姨下葬,他一邊哭一邊將我們趕走,我們十分為難。
我想再說些什么。
“小臨。”于歌抬手阻止了我,他牽起我的手,將我帶出屋外,我知道于歌的用意,現在,也只能讓他接受這個現實。
于歌說:“我們給他一點時間吧。”
畢竟他以后,就沒有母親了。
在感到挫折和絕望的時候,他不能再想著“回家就好了。”
是啊,如果早點回家就好了,在自己還年少,還能照顧家人的時候,呆在家人身邊就好了。
可哪有這么好的事,世事不盡如人意十之八九,沒這么好的事,沒這么好的事。
金風燦身后的那盞燈。
“啪”的一下,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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