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介女流要去臨城自然不會受到任何阻攔。
臨城離就在封地旁,日常封地中的百姓也時常去臨城買賣些物件糊口。
乘馬車前往臨城也不過兩個時辰,因走的早,到臨城唯一的鏢局之時也不過才過午時,鎮南王妃走下馬車進了鏢局。
鏢局不大,日常不過是些附近百姓的日常所需而已。
不過今日似乎接了大單,除卻那等尋常護鏢的鏢師之外,還有幾個神情肅穆的強壯漢子穿著鏢局的服飾站在一旁。
眼見鎮南王妃一進鏢局便不住地往一旁的強壯漢子看去,似是有些害怕。鏢局的鏢師笑著解釋道:“他們接了個大單子,定了個活鏢,鏢的是人。”
哦!鎮南王妃恍然的點了點頭。
那與她沒什么關系。
她伸手拿出了謝承澤給自己的信物,對那鏢師道:“我要先取個東西,而后又要送個東西。”
鏢局的鏢師接過信物看了片刻,抬眼看向鎮南王妃,打量了她片刻之后,開口問道:“鎮南王妃?”
雖說自己也不覺得自己這個鎮南王妃的身份如何,可被說破身份的那一刻,鎮南王妃還是嚇了一跳,想也不想便要開口否認。
“王妃莫用害怕!”一旁幾個神情肅穆的漢子似是看出了她的害怕開口了。
他們身形健壯,一看便是會腿腳功夫且還不錯的那等人物。鎮南王妃雖不算弱女子,可此時身邊只帶了一個侍婢,自然還是忍不住將心提了起來。
“承公子先前同我們提起過了。”為首的漢子五官端正,一臉正氣的朝她抱了抱拳,道,“描述過王妃的長相,王妃放心,我們是謝……承公子的人。”
聽到一聲“謝”字之后,鎮南王妃隱隱明白了什么,松了口氣點頭笑道:“不錯,我是鎮南王妃,承……承公子同你們特意提過我?”
那漢子點了點頭,轉身抬手一記招喝:“好了,鏢的到了,可以上路了!”
鏢的?什么鏢的?鎮南王妃臉色微變,本能的察覺到有些不對勁。
那漢子對她的反應卻并不意外,不過還是耐著性子解釋了起來:“承公子此前沒有在這里送過什么東西,倒是托我們送一趟活鏢。”
鎮南王妃本也不是什么蠢人,只不過因著讓她做事的是謝承澤,本能的信任于他,此時聽聞漢子所言,臉色頓時一僵,心中不妙之感越發強烈:“你……你什么意思?”
話未說完便見面前那鏢師忽地抬起了手,還不等她有所反應,后腦一陣劇痛襲來,鎮南王妃腳下一陣虛浮,身體晃了晃,緩緩倒了下去。
“你們……”臨徹底昏迷前,鎮南王妃只聽耳邊有人喝道,“好了,仔細些將王妃搬上馬車,莫要傷到王妃!”
即便是將昏未昏之時,可腦中卻從來沒有哪一刻如現在這般清醒的。
不對,承澤他……只可惜頭腦之上昏昏沉沉的疼痛襲來,鎮南王妃徹底失去了知覺。
謝承澤此前從來沒有寄過什么鏢,唯一寄的鏢便是眼前的鎮南王妃,目的是長安城的大理寺,接收的大理寺的喬大人。
漢子打點了一番,眼見準備的差不多了,當即大手一揮:“出發!”
他們曾受謝公子大恩,這一趟不止是接鏢,更是為報恩,自然要確保鎮南王此行沒有任何差池的。
手邊扔著十幾把已經用光了槍子的西洋槍炮,對著鋪了滿地的活物的尸體,那地上的鮮紅刺得人雙目發疼,可真真公主卻只覺得心情暢快,仿佛一連多日的憋屈也消散了不少。
試完手之后,真真公主抬手叫人來收拾處理滿地的鳥獸尸體,開口問他們:“鎮南王妃和謝承澤呢?本宮要去見見他們!”
下人瑟縮了一下,對滿身肅殺之氣的真真公主有些畏懼,卻還是依著先前謝承澤吩咐的那樣,手指了指謝承澤的方向,沒有說話。
謝大人說了,莫要在真真公主面前多話,以免刺激到了真真公主。
這幅瑟縮膽小又無趣的樣子看的真真公主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她下意識的身手摸向腰間,摸了個空之后才記起自己的鞭子已經丟在趕來封地的途中了。
真是無聊!真真公主冷冷的瞥了眼那膽小瑟縮的下人,向謝承澤的方向走去,只是才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似是想起什么一般,她轉身折了回去,將手邊已經試過槍的西洋槍炮拿了起來,興沖沖的去找謝承澤。
走進屋中的時候,謝承澤正在吃飯,眼見他們吃飯也不叫她,真真公主正要大怒,眼角余光瞥到謝承澤手邊的飯食時卻又忍不住“切”了一聲,道:“你就吃這個啊!”
她這些時日入住了鎮南王府之后吃的不算頂好,卻也餐餐有兩個葷腥,可這謝承澤手頭的幾個素菜,唯一與葷腥沾邊的大抵也就那炒的雞蛋了。
“你是要去當和尚不成?吃的那么素!”真真公主撇了撇嘴,有些不屑。
謝承澤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開口道:“封地百姓疾苦,本就負擔不輕。我們來之后自是能省則省。”說到這里,他不忘對她道,“真真公主是貴客,自然要好些!”
平心而論,真真公主此前聽聞過的馬屁不知凡幾,卻還沒有哪一個如眼下這般讓她受用的。
“本宮現在明白為什么當皇帝的要用你們這些文官了!”真真公主哈哈笑了兩聲,聲音張狂而得意,“這地方那么窮還不是因為李樂他們不將鎮南王封地原本的封域還給王妃?”
原本的鎮南王封地不算頂大,卻也是富饒的,沒有如眼下這般歸縮在如此貧瘠之地上。
“本宮沒有那么小氣!”真真公主得意的冷哼了一聲,“待到本宮事成,這鎮南王封地原本的地方會還給王妃,你助本宮登上大寶,本宮也不會虧待你,定劃分于你一個豐饒之地做個王爺!”
謝承澤沒有承認也沒有反駁,似是默認了,只是頓了頓,不忘對真真公主道:“王妃收到那位的消息,讓她趕往長安與其會合。到長安之后,他們會在長安開始布局,帶我等趕到長安,不用強攻,自能自取!”
如此么?真真公主聽的雙目頓時一亮,一連說了好幾聲“好”之后,才反手將手里的槍拿了出來對準謝承澤,道:“謝承澤,此槍便給你防身了!”
看著那西洋槍炮黑黝黝的槍口,謝承澤搖了搖頭,道:“沒有槍子。”
這話聽的真真公主頓時一愣:“你怎么知曉的?”
“我運了此物一路,研究過的。”謝承澤說著,看向真真公主,開口道,“而且有一部分西洋槍炮受潮,怕是用不了。”
“那無妨,反正我們手里的槍炮多的是!”真真公主扔了手里的西洋槍炮,不以為意,“受潮換一把就是了!”
“還有一事!”謝承澤對換槍之事不置可否,看向真真公主,道,“聽附近的軍營之中有人也藏了西洋槍炮,到時候他們強攻封地必會引起惡戰,我們要小心行事!”
“哼!”這話一出,真真公主卻是不以為然,當即開口大喝道:“那你將藏西洋槍的那軍營主人找出來,到時候本宮夜闖一趟軍營,直取那人首級!”
“這怕是有些難處了!”謝承澤聞言,頓了頓,緩緩搖了搖頭,“目前沒有什么頭緒!”
“難也是你的事,這么簡單的事你會辦不好?”真真公主冷笑了一聲,斜眼看謝承澤,“你莫要讓本宮失望!”
說罷轉身哼著小曲走了。
謝承澤目送著真真公主的背影,眉目間卻不見半點意外之色。
真真公主若是講道理也就不會是真真公主了。他若是當真助她成事,面對這等毫不講理的要求怕是要頭疼了。
不過幸好,他也不是當真為了助她成事。
謝承澤抬頭看著有些灰暗的天色,頓了頓,緩緩坐了下來,繼續拿起碗筷吃了起來。
這些時日,京城里人心惶惶,留在宮中的官員也被抓了不少。
不過此時留在宮中尚且沒有被抓的官員卻沒有外人以為的那般慌張。
“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棋盤上再次落下一子,裴相爺笑著對面前近些時日來回奔波,瘦了一大圈的冉聞說道。
冉聞苦笑了一聲,應了一聲“是”,如何處置大殿下真是一件棘手的事。即便是暫且將大殿下和那群妄圖懷上龍子龍孫的宮女控制了起來,如何處置大殿下終究還是要等陛下醒來再說的。
可陛下此時卻始終不見醒來。
冉聞摸著手里的棋子,盯著棋盤看了片刻,嘀咕了一聲“不好收尾”正準備落子,一個宮人急匆匆跑了進來。
“不好了,諸位大人,匠作監的地動儀動了!”
地動儀是匠作監先前一位大匠所作,用來監測地動情況的。
“今日一大早,匠作監的大匠們正在商議修補皇城主道之事……”
先前真真公主在宮里鬧了一大場,除了傷了人之外,還將皇城主道踩得七零八落,真是她踩時不過眨眼的工夫,修補起來卻不是短短時日能修補好的。
這一點讓匠作監的大匠們頗為頭疼!
只是禍不單行,才有了些許修補皇城主道的眉目,那被放在匠作監正中的地動儀便突然動了。
“大家只聽‘咚’的一聲響,董大監等人便臉色頓變,驚呼了一聲‘不好’之后便連忙趕往地動儀的方向,果不其然,見其中一只蛤蟆嘴里有一枚銅球!”
地動儀剛做好時不少人也是不信這地動儀的本事的,覺得千萬里之外要監測道地動的動向可謂癡人說夢,直到之后數百年間,每每地動都被地動儀準確的監測到,才確信了地動儀的本事以及地位。
眼下地動儀既然動了,便多半是哪一地發生地動了。
“哪個方向的?”有人開口問那前來稟報的宮人。
宮人這才道:“西南方向。”
這個回答讓一眾留在宮中的官員臉色頓變。
西南方向,那不就是嶺南等地?
只是還不等眾人回過神來商議對策,便又有一位宮人匆匆跑進來,道:“不好了,陰陽司觀測到西南方向有暴雨,雨水充沛已超西南城道儲水極限,許是要引發洪澇……”
地動加洪澇,眾人呼吸一滯。
嶺南如今還真是逢上多事之秋了!
匆匆被喚進宮的喬苒得到這兩個消息事也是嚇了一跳,正想說什么之時,只聽大天師悠悠開口了。
“雖說有些話這個時候說不合適,可暴雨之下,那西洋槍炮的用處怕是要大打折扣了!”這于忌憚西洋槍炮傷人的眾人而言算是一件好事。
“而且,那幕后黑手最重要的部署就在嶺南,天災之下,于我等而言是一件益事!”說到這里,前些時日,神情還有些緊張之色的大天師面上多了幾分笑意,“我今日卜了一卦,是為大吉。”
從現代社會而來的喬苒對大吉卦象之說所知不多,不過即便沒有到大天師的大吉之卦,事情直到此時也確實是為他們所利的。
只是天災之下的百姓難免流離失所……
“朝廷已經緊急修書各附近州府官員,宮中也即刻會清點人手準備出發,我們……”大天師正說著,御前馬女官匆匆自殿外進來。
這位馬女官素日里敬小慎微,鮮少有這般焦急的連通報都不曾通報一聲便趕緊來的時候。
“不好了,陛下醒了!”
嗯?不好了?陛下醒了?眾人錯愕的看向馬女官。
意識到自己說了什么的馬女官也恨不能給自己一個巴掌:這話說的好似自己不希望陛下醒一般,這叫什么話?
可事實卻委實有些難以說清楚。
“陛下醒了,可情況很不對勁,她要見喬大人!”馬女官說著看向喬苒,急的一跺腳,開口道,“醒來的陛下說她要見喬大人,若是見不到喬大人,便……便叫我們等著給陛下……收……”
“收尸”這兩個字當真是怎么都說不出口。
不過此時從她焦急的神色之中,眾人也猜到了她要說的話,沒有再為難馬女官。
只是略略一頓,喬苒便垂下眼瞼,開口道:“走吧,我們去見見那位陛下!”
這場突如其來的天災于那位所有一切布置都在嶺南的幕后黑手而言決計是莫大的打擊,數十年的心血極有可能被這場天災毀于一旦。
所以,他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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