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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婧英走到蕭練身旁,問王融道:“王大人,既然殉葬之人,是嚴格按照規制準備的,那么現在就是少了一人吧?”
“這……”王融有些尷尬。
“既然不合規制了,是否應該請示皇上,再行決定。”何婧英抬頭看著蕭子良:“二王叔在沒有旨意的情況下,就代行圣職,是否太過僭越了?”
王敬則捋了捋自己的胡須:“現在在場的王爺里,以竟陵王為長者,老夫認為并無不妥。何況王爺方才的決定合情合理。”王敬則掃過在場的百官,沉聲問道:“莫非,在場的,還有人有何異議不成?”
王敬則浸淫朝政多年,積威之下自然沒有百官敢出面。
蕭昭粲默默地走到祭壇上,站到蕭練身側。蕭昭粲小小年紀,身高只及蕭練胸膛,但說起話來卻毫不示弱。“小王別的不知,只知父王從小便教我兄弟四人何為仁義。雖然我兄弟四人只是親王,但也知道要以仁愛之心對待萬民。”
蕭昭粲話音剛落,蕭昭文,蕭昭秀二人也踏上祭壇。蕭昭文對王敬則行了一禮道:“王司空與先父多年同僚,當知先父在世時尚且不忍殺生,現在必然不忍心看到這些人殉葬。”
眼下此事已經無關乎對錯。卻是一場權利之爭。
蕭練若是退讓了,那邊形同于告知百官,自己聽命于蕭子良,此后嫡長子怕只是一個笑話。
王敬則微微瞇了瞇眼睛:“二位王爺言重了,這些人不過是些死囚而已。能夠殉葬是他們的榮耀。”
蕭子倫從人群中走出,站到蕭練身側:“王司空未免想的簡單了吧,我朝太祖駕崩時就沒有用活人殉葬。太祖是以身作則,以仁愛民,故此,士族大家,皇族宗室,再未有人以活人殉葬。如今我們又怎能開我朝活人殉葬的先河?是要我們在場之人,人人都成為罪人嗎?”
蕭子良惱道:“十三弟,你怎么也跑來摻合?”
蕭子倫這一出列,一些太子的舊部也默默走到了靠近祭壇的地方。祭壇儼然成了一道分水嶺,祭壇上是者蕭練的人,祭壇下是蕭子良的人。連蕭芙林都從人群中走出,與蕭子良形成對峙之勢。
“什么叫摻合!蕭云英事關大哥的身后事,十三弟怎么就不能說話了?”蕭子卿幾步跨上祭壇。“何況什么叫長者?我朝向來是以嫡長子為尊的!不是你年老你就了不起!”
能挑蕭子良刺的時候,蕭子卿沒有一次放過的,這次當然也不會放過。蕭子良氣結:“蕭云長,你不要挑事!”
蕭子卿大手一揮:“誰挑事了?啊?”蕭子卿手指著王敬則:“王司空,我朝你可是開國元勛。不會祖訓你都忘了吧?”
王敬則沒想到竟然會有人出聲維護蕭練,臉色也是難看的很:“立儲之事哪里是我等能置喙的?何況南郡王即便是嫡長子,沒有皇上的諭令,也只是親王。親王之中,以竟陵王為長者,并無不妥。”
蕭子卿蠻橫地說道:“什么以竟陵王為長者?本王第一個不服!你就是問我大嫂的意見,也比問他的意見好!”
若不是還有王爺的身份壓在蕭子卿身上,蕭子卿隨時都能變成潑皮無賴。蕭子良被蕭子卿氣得胸悶:“蕭云長!你我私怨,怎可拿到這里來胡鬧!”
“私怨?”蕭子卿聽蕭子良這么一說更加生氣了:“蕭云英你敢不敢說是什么私怨?!”
“你!”蕭子良太陽穴跳了跳,將自己一腔怒火強行壓了下去。
王融見事情成了這樣,自己畢竟負責太子祭祀,若是收不了場,自己也免不了受責罰,趕緊打圓場道:“諸位王爺,大人,何必如此嘛?可千萬不要擾了文惠太子清靜才是最重要的。”
王融又恭敬地對著蕭練說道:“王爺,時間不早了,文惠太子祭祀儀程還要繼續的。如果少了殉葬的人,畢竟不合太子身份。何況如果現在回宮去請示皇上再做安排,一來一去要花費不少時間,怕是會誤了時辰啊。”
何婧英說道:“王大人,王爺的驪盧馬是太祖都稱贊過的良駒,現在就在夾石道上,何不讓我前去向皇上請旨,一來一去必誤不了時辰。”
“這……”王融這是為難之時,一人踏著小碎步走到了崇安陵。
“王妃,不必麻煩了。”來者是朱壽。
朱壽走到祭壇之上,正了正衣冠,高聲說道:“傳皇上圣旨。”
百官齊齊跪下。
朱壽念道:“免十三名生祭之人殉葬之責,著此十三人終身戍衛崇安陵,日夜為文惠太子祈福,欽此。”
王融跪伏在地,回頭悄悄看了眼蕭子良與王敬則,見二人都低著頭,也看不清表情,心下也是忐忑,不知皇上此舉究竟是何意。
朱壽又對蕭練客氣地說道:“王爺,皇上還說了,既然王爺如此有孝心,就讓您留在崇安陵為文惠太子祈福。無詔暫時就不用回京了。”
蕭練叩首,朗聲道:“孫兒臣接旨。”
皇上此舉,明文詔書上維護了蕭練,一條口諭卻又打了蕭練臉面。無詔不得回京,就等于與朝堂無緣。祭壇下不少還沒有站隊的老臣,心中都漸漸偏向了蕭子良。一個守陵的王爺和一個手執尚書令的王爺,究竟誰更有可能奪得太子之位,一目了然。
正當諸位老臣在內心揣測圣意時,朱壽又說話了。這一次是對著在祭壇下,一直沒有作聲的蕭子敬說的。“安陸王爺,皇上口諭,讓您主持接下來的祭典。”
這一下,眾人全都愣住了,紛紛向蕭子敬看去。
蕭子敬未料到皇上居然會將這個差事交給自己,也是半晌沒反應過來。
朱壽好心地提醒道:“安陸王,還不接旨?”
蕭子敬方才回過神來:“兒臣接旨。定不負父王信任。”
眾臣這才回過味來。什么次子,什么嫡長孫,皇上一個沒不選,偏偏選了皇五子。眾位大臣內心的算盤打得噼里啪啦響,就差沒有把蕭練,蕭子良,蕭子敬三人拉過來并排放著好好算計了。
算起來,蕭練若不是占了個嫡長子的身份和皇上的寵愛,沒有人會覺得他是一個競爭對手。然而蕭子良與蕭子敬相比卻有意思了。
蕭子良在朝堂中聲名顯赫,但蕭子敬的安西軍分量也不輕。蕭子良有文臣的,但蕭子敬幾年來一直默默地在邊關征戰,建功立業,在軍中的威望卻是蕭子良不可比的。
這樣比過來比過去,那一眾墻頭草忽然發覺蕭子敬未嘗不可能是下一匹黑馬,對著蕭子敬更加恭敬起來。
只是蕭子良臉色卻就不那么好看了,皇上這左右兩記耳光打在他臉上,打得響亮。以霍成君做為祭品原本是王敬則為他出的主意。原本蕭練若是服了軟,讓霍成君殉葬了,那么在群臣看來,就是蕭練以他為尊。若是蕭練在祭典上鬧起來,那也可以讓群臣看看,蕭練是如何不識體統,難當大任。
原本太子的大臣中有很多都是守著舊禮的老臣。這些嘴上喊著“嫡長子繼位”的老臣就是蕭子良爭儲的最大阻力。蕭練只要一鬧,就可動搖這部分守舊的老臣。諸般算計,最后卻便宜了蕭子敬。這確實讓蕭子良深感憤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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