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第六百六十四章立誓!乾國文圣姚子詹年輕時曾寫過很多首邊塞詩,歌頌過邊塞戍邊的苦寒,贊揚過將軍血戰的英武,描繪過恢宏壯大的戰爭場面;
而自打他擔任過三邊都督后,雖然也經常寫詩作詞,但卻不再碰那邊塞軍旅的題材了。
越是在現實里難以直視的事物,在藝術演繹方面,就越是會呈現出浮夸,仿佛是要故意地給它堆疊上一層又一層厚厚的脂粉,強行遮蓋住其本來的面貌,以做到精神層面上的自欺欺人。
戰爭,就是如此。
兵器擊打甲胄,甲胄上竄起的火星,只是最為簡單的開胃菜;
鮮血的飛濺,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唯美的畫面,但實則那一灘灘一堆堆濃稠的紅色呈現在你面前時,你看到的,是令人心悸鋪滿你視線的“黑”;
緊隨其后的,是此起彼伏的慘叫與哀嚎,外加腸子、腦漿等等這些,原本平日里最為緊俏難得一見的,在此時,一下子滯了銷。
冷兵器的廝殺,往往更為慘烈,輕而易舉就能制造出一片人間煉獄。
區別在于,在這煉獄之中,你是人……還是鬼?
很顯然,
在燕軍這種慘烈直白的攻勢之下,北羌騎兵,終于招架不住了。
人和鬼,在此時已經被賦予了清晰的定位;
他們本能地想要撤出這個戰場,盡量遠離這些悍不畏死的燕人。
但可怕的是,燕軍依舊不依不饒,不是你想撤了,我就將你順勢擊潰勒馬收兵就完事兒了。
我就是要打殘你,沖垮你,咬死你!
雙方的士氣,正在極為快速地此消彼長,尤其是當北羌騎兵看見燕人明明身中數刀,白骨顯現,卻依舊用牙齒咬住自己族人的脖頸死死不放時,
他們崩潰了。
北羌人部族之間打,再和乾人偶有摩擦,最巔峰的時期,不過是在乾國西北之地建國了一小段時間,但很快又被乾軍鎮垮了下去。
乾軍的作戰風格,在北羌人面前,往往會處于一種弱勢,那種仗著騎兵之利和一尊龐然大物的國家掰手腕的感覺,會逐漸給北羌人帶來一種……諸夏之國也不過如此的自視甚高。
可偏偏,百年以來,乾人的戰力,往往是被諸夏大國所嘲諷的對象。
面對著作戰素質比自己高,馬術、射術都不比自己差,甲胄比自己精良,戰陣經驗比自己豐富的同類型騎兵天花板,再在對方被激發出了視死如歸士氣的前提下……
被一巴掌掀翻,
很難理解么?
明牙督司幾乎呆滯著看著前方的戰局,他看見自己麾下的那些勇士們,鬼哭狼嚎般地向后奔逃,看見自家的軍陣,宛若壘起后又被一腳踹翻的沙子,開始傾泄了下去。
原本,被槍騎兵分為兩個軍陣,先前是各自散開,故意放燕軍一條“生路”,而現在,則變成了最為可笑的主動拆解自己以求對方“分而破之”的愚蠢之舉。
不過,明牙督司并不覺得自己愚蠢,也不認為自己先前的命令到底有什么問題;
原因很簡單,
面對這種對手,
就算是把軍隊集結在一起,你能擋得住么?
此等局面之下,就算是你麾下兵馬再加個一倍,能改變被沖垮的命運么?
至于現在,
自己甚至還得慶幸一下,早早地就將一半的勇士脫離出了戰場,不至于被這般一鍋端地推翻。
救援么?
怎么救?
把剩下的兵馬再填進去?
且不說自己剩下的這一萬能否喂飽這燕人的胃口,就是眼前肉眼可見的損傷,已經足以讓明牙督司心痛得無法呼吸,同時在根本上已經影響到他回去后在北羌諸部之中的地位。
北羌人的部落習俗,和蠻人其實很相似,拳頭大的為王,麾下勇士的戰力,才是頭人說話的底氣。
最重要的是,
他明牙督司只是來幫乾人敲敲邊鼓,撿撿掛落,再順道從乾人這里得到“加官進爵”,以更好地投入到北羌之地的爭霸之中;
而非真的,吾乃大乾忠良!
“撤兵,撤兵!”
原本的一切自我感覺良好,原本的自信滿滿,在這一刻,被完全地擊垮了。
明牙督司下達了撤兵的命令,他不要再打了,也不想再打了,你燕人要走,就走是了,何必與我在這里血拼?
伴隨著犀牛角蒼涼的聲響,在接收到撤退的命令后,北羌人最后一點點的抵抗意志也消亡了,最后一丁點的心理負擔,也隨之不見,大家開始,撒腿跑吧。
自古以來,主將為何極為看重那似乎虛無縹緲的士氣,因為所謂的“戰至最后一兵一卒”,只有在最為極端的情況下才可能發生,絕大部分時候戰爭的結果是以一方的潰敗而收場。
按理說,
眼下應該可以了。
北羌騎兵從士卒到主將,都被打崩了士氣,常規意義上而言的作戰目的,已經達到。
但對于鄭凡而言,
這,
還不夠。
北羌騎兵還存在著建制,他們的頭人,還能對自己的部族進行著約束和指令。
眼下的潰逃,只是一時的,雖然按常理而言,一支剛剛經歷了潰敗的軍隊,在短時間內也很難再重新擔負起正面作戰的責任了;
但,
乾人的許諾和賞賜,
足以讓他們的頭人再度鋌而走險,重新粘上來。
且經歷過這種被正面捶爆心懷畏懼的對手,他們接下來面對你時會更膽顫心驚,見你回頭甚至都可能嚇得調頭就走,但對于你而言,這反而更為惡心。
黑龍旗,
早早地就已經被鄭凡夾在肩下了。
胯下貔貅不需要吩咐,已經懂得了自己主人的意思,開始奔騰起來。
陳仙霸、鄭蠻、劉大虎各自扛著旗緊隨其后,阿銘劍圣和徐闖,時刻護衛在王爺的身邊。
貔貅,本就是燕人的圖騰;
王旗,是燕人軍方的最高象征;
黑龍旗,更是燕人的軍魂;
當種種要素,被集結于一身時,
那就是神,
不,
是超越了宗教意義上神祇的一種存在。
他能讓你繼續思考,而不是渾渾噩噩的盲從,他讓你在清醒的狀態下,心甘情愿,而不是如傀儡這般麻木僵硬;
王旗,
自戰場上奔馳而過,
隨即,
剛剛還在沖殺之中,脫離了甚至還未脫離戰局的燕軍騎士,開始本能地向王旗重新匯聚。
這種戰爭秩序,是烙印在他們骨子里的東西;
茍莫離曾在一次喝多了時也不知道是真醉還是假醉,感慨過當年他和靖南王正面交鋒的那場望江之戰,他說他敗得沒脾氣,彼時十萬大燕最精銳的鐵騎在沖陣之后居然可以頃刻間一化十,直接將自己身邊兵力占優士氣正盛的野人大軍主力直接給打懵了。
不過茍莫離后來也有些不服氣地說道,這種世間罕見的巔峰鐵騎,看似無敵,實則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若是沒有后來者繼承,不用二十年,十年就足以消沉下去,畢竟不是誰家都能像當年鎮北侯府那般拿荒漠蠻族這個鄰居磨刀,且一磨還是百年!
但至少在眼下,這支靖南軍,依舊保持著當年老田在時的銳氣和素質。
也正因為他們的寶貴,所以李富勝在梁地全軍覆沒后,才會造成這般大的震動。
王旗是引領一切的風向標,
燕軍如同散落于地面的一片又一片黑色的棋子,開始自發地進行追隨。
明牙督司正領著另一部人馬撤離,回頭一看,發現自后方視線里,燕人的旗幟立了起來,再之后,則是燕人的騎兵。
他們似乎不懂傷痛,也不知疲倦。
夢魘,惡魔!
北羌人習俗信奉之中的,對“惡”之面的形容,此時完全可以加到這些燕人身上。
當年,燕人第一次攻乾時,乾國大軍數萬數萬地一觸即潰,那時不少相公都曾感慨過,就算是數萬頭豬,燕人想抓也沒這般輕易吧?
事實上,潰散的士卒真的比不上潰散的豬,豬聽不懂話,也沒秩序,散開亂跑,真的很難抓,而人不同,潰軍也會本能的趨利避害,甚至是自發地集結以獲得表面上“人多勢眾”的安全感,相當于會自發聚團的豬,可謂是省了太多太多的功夫。
故而,
戰場的局面一下子變得很是詭異。
哪怕經歷了一場戰敗,但人數依舊占優的北羌騎兵后頭,跟著的是數面大旗之下的一小眾人,而在這之后,則是身上血污都來不及清理的燕軍騎士,正不惜一切地催動自己胯下戰馬的馬力,希望跑到自家王爺前頭去。
但很可惜的是,貔貅的速度,在這群剛剛經歷了沖殺的小老弟面前,真不是吹的。
而前方的北羌騎兵,他們聚集在一起潰逃的速度,真的不算快,和后頭完全不顧什么隊列軍制只想著悶頭向前沖的燕人比起來,壓根就不在一個層次上了。
終于,
鄭凡等殺入了北羌騎兵之中,預想之中的劇烈碰撞,其實沒有出現,大家不是相對而是同向而行,要么干脆地將后背留給你,要么就是當發現你已經策馬來到他們身側時,還得先反應一下,啊,你居然不是我們自己人。
王爺沒有主動地去砍殺,而是將旗幟舉高,貔貅以更為狂暴的姿態向前沖去,乃至于陳仙霸等人胯下戰馬壓根就追不上了。
劍圣和徐闖在此時直接從戰馬身上跳下,身形前沖,靠著氣血的瞬間爆發加持出的速度,繼續陪侍在王爺左右。
阿銘的身形則幻化作了鬼魅一般,左手甚至抓住了貔貅的甲胄,像是在搭車。
沒辦法,
自家王爺,上頭了!
而這種王爺的上頭,帶來的是后方追擊的這些燕軍士卒更加興奮的歇斯底里。
漸漸的,逃跑的一方和追擊的一方開始接觸,開始交叉,開始融合。
在這種被追逃的局面下,其實回過頭拼命是最冷靜的抉擇,總好比被人自后方一刀砍翻死得稀里糊涂。
可問題是,誰都清楚此時回頭固然能追求一下“自我價值”,但面對后方不斷追襲過來的燕軍,自己是必死無疑。
失去了勇氣,又有著逃生的僥幸,直接讓這群在乾國西北耀武揚威一甲子的北羌騎兵,成了最為愚蠢溫順逆來順受的待宰羔羊。
而伴隨著燕軍不斷追隨著自家王爺的深入,切割的區間也在不斷拉大,導致逃跑之中的北羌騎兵建制,直接崩斷了。
明牙督司身邊有一眾最為親信的勇士,還打著自己的部族戰旗,原本,這是聚集自己麾下勇士于戰場上轉移的風標,但在此時的壓力之下,北羌騎士們在接連緊逼的局面下,開始自發地脫離他們頭人的方向,因為大家伙已經感覺到了燕人的目的,自然而然地,趨利避害。
戰局的切割也因此進行得更為順利。
明牙督司以自己的莫名自信,同時以北羌騎兵的莫名自信,強行配合了鄭凡一波,讓其打出了騎兵之戰最為教科書式的爆錘一幕。
當然了,以現如今平西王爺的身份,這一場所謂的大捷以及所謂的標準勝利,于他而言,實則沒多少增彩的意義;
打出來,是理所應當的,沒打出來,或者贏得有瑕疵,這才是不應該的。
所以,
當明牙督司在轉移時,一邊還在繼續“自以為是”地指揮隊伍一邊回頭向后看一眼時,忽然驚愕地發現,自己身后的勇士,怎么一下子變得這般稀薄了?
人呢,人呢,人都去哪兒了?
更讓其驚恐的是,
騎著貔貅,身著玄甲,手里扛著黑龍旗的那位,竟然距離自己這般近了!
甚至,雙方已經可以看見捕捉到對方的目光。
這種被對方主將,哦不,是被對方王爺直面的恐懼,是巨大的。
鄭凡的身邊人清楚,他平日里在戰場上到底有多么小心翼翼;
可外人,不知道啊。
再加上靖南王曾經那幾乎是武夫巔峰的戰力天花板,幾乎可以讓什么銀甲衛鳳巢內衛以及江湖俠客都生不出去刺殺他想法的那種令人絕望的強大,
自然而然地,繼承到了作為田無鏡關門弟子的平西王身上。
這是老田留下來的遺產,
沒人會天真地認為,靖南王只是教授了平西王兵法,要知道,人家可是連兒子都交托給他了,怎可能不把壓箱底的東西傾囊相授?
再者,平西王爺身邊鄭樊力的傳說,有不少就指向的是,所謂的各種“樊力”,實則是平西王爺在江湖上留的化名。
所以,謠言這種東西,看你怎么用,任何事情,都是有兩面性的,好人妻的名聲,固然讓平西王爺感到困擾,但其他的一些謠言,卻能夠讓其形象,變得無比高大。
至少,此時這位督司,是壓根就沒有調轉馬頭來一場擒賊先擒王或者魚死網破的決心。
可奈何,
貔貅的速度,還是太給力了。
當距離再度拉近到一定程度后,明牙督司身旁的一些忠誠的勇士,抱著一種必死的心態,幫自家頭人阻截。
貔貅在此時發揮到了極致,身形一躍,竟然越過了他們的頭頂,而這時,又有幾名勇士張弓搭箭。
“嗡!”
阿銘以一種極快的速度上前,吃了這一箭。
緊接著,
龍淵呼嘯,將一側另外兩個張弓的北羌騎士斬翻下馬。
一來二去之間,短暫的瞬間交鋒,王爺和明牙督司之間的距離,拉得越來越近了。
可能,
即使是鄭凡本人都沒料到,竟然打著打著,能出現這種“王對王”的局面。
起初,是鄭凡自己上了點頭。
但那之后,
其實是貔貅終于獲得了一次戰場廝殺中酣暢淋漓的機會,所以,它完成了屬于自己的爆發!
這會兒,
再去催動胯下這憨貨降低速度,已經不合時宜了。
目標,
就在眼前,
平日里再茍,關鍵時刻,鄭凡也從未含糊,只能在心里,祈禱一下那位北羌人的首領,不是什么大高手。
畢竟,先前出手之后,阿銘和劍圣,實則已經落到了后頭,至于徐闖,這貨老早就跟不上了。
明牙督司實則已經被后方追擊而來的那位“平西王爺”給徹底嚇住了,根本就沒有回頭一擊的想法。
他現在只想著往前跑,前方,還有一支禁軍可以接應自己,他們應該可以攔截住燕人。
“吼!”
貔貅這次是真的不惜一切了,其身上開始噴出淡淡的血霧,這是氣血噴發的表現,以此方式,獲得了速度上的進一步加成。
每個貔貅心里,都有一個夢。
作為曾和前輩,也就是靖南王那尊貔貅交流過的鄭貔貅,他也幻想著能和那位同族一樣,刀山火海,千軍萬馬,載著自己的主人,一往無前!
可惜,以前一直沒這個機會,這次,得抓住!
鄭凡感受到了胯下坐騎的再度加速,
當即壓緊了手中的旗桿,
“砰!”
旗桿宛若馬槊一般,直接將明牙督司從戰馬上挑翻了下來。
貔貅在奔馳過去時,一只蹄子還對著落地的明牙督司踩了下去。
“砰!”
這一蹄,踩得可謂是結結實實,震裂了明牙督司的五臟六腑。
隨即,
貔貅一個甩尾,前蹄抓地,后蹄揚起,強行止住身形之下,平西王爺差點沒被它直接甩出去。
但這貨仍不滿足,止住身形前,又來了一次后蹄撐地,前蹄揚起,發出一聲震耳的咆哮,還強行上半身滯空了一小會兒,打了個定格。
鄭凡翻身下來,
抽出了烏崖,
走向了躺在地上已經無法動彈的明牙督司;
“為……為什么……”
“本王要逃。”
“那你……逃呀………我沒……攔著你……逃啊……”
明牙督司顯得很是委屈,哪怕此時他說話很是費力,但依舊迫切地想要將這股委屈趁著臨死之前給表現出來。
“這就是本王的逃。”
和你理解的方式,不一樣而已。
“噗!”
烏崖切入了明牙督司的脖頸,這位自信滿滿的北羌部族頭人,在被乾人召喚進來助陣時,可謂春風得意;
只可惜,乾人的賞銀和官爵,真不是那么好拿的。或者說,一直以來習慣做冤大頭乾人,在這筆買賣上,當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
王爺將明牙督司的首級拿起,
插在了旗桿上,
翻身重新回到了貔貅背上;
前方不遠處,出現了一支乾軍的身影,李相公怕北羌人不聽吩咐或者出什么紕漏,將一支禁軍,調派到了這里。
可能,連對面這支禁軍的主將都沒料到,自家,居然這般快這般直接地,就派上了用場。
平西王舉起插著首級的旗桿,安靜地立在那里。
四周,伴隨著明牙督司的身死,北羌騎兵,徹底崩散。
“兄弟……送我一程……”
一邊的袍澤,沒有流淚,很是平靜地將刀刺入脖頸。
“謝……了……”
戰場上,陷入了一種安靜;
戰死者,根本來不及收尸;
輕傷者,重新翻身上馬;
重傷者,被自家袍澤親自送上最后一程。
漸漸的,
自王旗后方,再度聚集起了一片黑甲的騎士。
人很疲憊,
戰馬也很疲憊,
但前方,仍有攔路的敵軍。
已經沒有時間休整,沒有空檔喘息,更沒可能再去慢慢地和前方的乾軍去糾纏與試探。
自后方,自兩翼,不用想都清楚,正有茫茫的乾軍正在不惜一切地快速包抄過來。
鄭凡沒有去數,自己身邊,還剩下多少騎士;
他清楚,待會兒還會倒下,更多的人。
并不是說此時的清數就沒了意義,而是多少在心底,有些不忍。
看似自己單槍匹馬一舉格殺了對方主將,但實則九成九的功勞,在于先前靖南軍騎士們的舍身忘死直接將北羌騎兵打崩。
自個兒,只是小小的錦上添花了一下。
也就在這時,
在自己沒有下令的前提下,
一隊隊靖南軍騎士,主動地策馬繞過了自己,來到了自己身前,重新列陣。
他們,
將自己放置在了最后。
在經過自己身邊時,他們會偷偷地看自己,臉上掛著的,是謹小慎微的笑容,是恭敬,是尊崇,是敬畏,
還有一點點的……驕傲。
一切的一切,都是無聲的,可這種無聲之中,卻又有著一種難以承受之重。
鄭凡本能地想要到前頭去,
但卻硬生生地止住了。
近年來,不知道多少次開戰時,他總是留在后頭,他對身邊人也從不遮掩自己的貪生怕死。
但再膽小如鼠的人,身處于某種特定氛圍時,也是能夠一腔熱血上頭的。
但這一次,他是被迫的。
被迫的原因,
是怕辜負。
很難用言語來形容此時的這種感覺,這不是順風戰,也不是鏖戰和苦戰,而是與時間賽跑的求生之戰,更是絕大部分人的……赴死之戰。
昨日夜里,
近萬甲士跪伏于地,
敲擊著胸口喊出:
“愿為王爺效死!”
眼下,
他們繼續堅定地踐行著自己的誓言。
是的,
誓言。
“本王問你,你覺得這面旗,如何?”
“很喜歡,很好看。”
“平野伯,去給本王,將那面旗,舉起來。”
“立誓。”
“你手中的這面旗,不能變。”
“我,鄭凡,在此立誓,此生只立大燕龍旗之下,若違此誓,天誅地滅!”
滿臉是血的陳遠,已經在先前的沖陣之中,被削去了半截胳膊。
此時的他,
用獨臂再度架起了馬槊,
喊道:
“靖南軍都有!”
所有騎士用兵刃敲擊著自己的甲胄,發出整齊的鏗鏘之音,這是戰場上,最為刺耳的肅殺之象。
陳陽再度吼道:
“為王爺,開路!”
“虎!”
“虎!”
“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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