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呂回來得比平日晚得多,卻興致勃勃,衣裳都沒來及換就跑了來。
“妹妹,妹妹!”
小冬正看著沈薔沈芳做針線,沈芳還好,沈薔卻不夠耐心,一排針腳粗疏得好象蟲子爬的印子——那蟲子還是多腳的。小冬自信要是給自己一根針,都比她縫得整齊。
“哥哥?”
小冬爬起來朝趙呂跑,被趙呂張開手抱了個滿懷。
小冬樂顛顛的被轉了個圈,才看到沈靜在他身后,叫了一聲:“靜哥哥。”
這么一喊,旁人沒感覺,小冬自己先哆嗦一個。
靜哥哥?靖哥哥?
這又不是武俠世界,哪來的郭靖黃蓉啊。
“你和父親今天進宮了?”
小冬點頭。
“見著皇上了嗎?”
沈薔趁亂把手里的繡布繡線團一團往桌下一塞,聽小冬說:“見著了。”
沈芳放下手里的活計,與沈薔一起站起來,朝趙呂和沈靜盈盈一福。
“都是自己人,天天這么禮來禮去的多累。”趙呂放下小冬還禮,又說:“表姐不用太客氣了。”沈薔問:“你們今天怎么回來的比平日晚?”
趙呂眉飛色舞:“今天和他們賽詩來著,表哥奪了詩魁!”
沈芳來了興致,笑著問:“哦?和什么人賽的?怎么奪的魁?”
趙呂連說帶比還笑著,把事情講了個大概。
原來沈靜素有河東第一才子之稱,進了宮學讀了這么些天的書,隱隱然又有要拔京城第一才子風頭之勢,能進宮學的少年子弟,哪有這么容易就心服的,自然三五不時的要尋點由頭想將他踩壓下去,結果事與愿違,反而更令沈靜名聲鵲起,今天這個賽詩會又讓他奪了魁首。
趙呂講得高興,沈芳說:“不知道奪魁詩是什么?也念出來給我們聽聽吧,沾沾文曲星的才氣。”
沈靜俊臉微微發紅,低聲說:“自家人還拿我來取笑。”
趙呂推他一把:“怎么是取笑?這是與有榮焉。”一面吆喝人:“拿紙筆來。”
沈薔忙把案上的針線籃子繡樣什么的一古腦兒推開,騰出空來。筆墨齊備,紙也鋪展開,趙呂笑著說:“我記得清楚,我來寫。”
他雖然整天笑呵呵的愛玩鬧,但是一筆字卻寫的頗有骨架章法,顯然是下苦功習練過。小冬看了第一句——可開頭三個字她都不認得。
沈薔托著腮看著,轉頭問:“奪了魁,有彩頭沒有?”
趙呂凝神寫字,沈靜不答,倒是趙呂的書僮小唐答了句:“有彩頭的,賽詩是在東園賽的,剛開場,幾位公主帶著她們的侍讀都來了,在一旁看了好半天的熱鬧,五公主還拿出了一條親手繡的錦帶當彩頭的。”
沈芳一怔:“公主親繡的?”
“正是。”趙呂答了一句:“這可把那幾個挑釁的家伙嘴都氣歪了。”
沈薔興奮地問:“喂,公主是不是看上哥哥了?”
沈靜搖頭:“薔妹不要胡說。”
“怎么胡說了。”沈薔臉兒紅紅的,眼睛發亮:“才子配佳人嘛。聽說五公主生得十分美貌,冠絕京師。哥哥又是首屈一指的才子,這不是……”
沈芳也轉過頭來:“不許胡說。事關公主的清譽,你以為是鬧著玩兒的。”
沈芳開了口,沈薔才老實了,可還是不甘心,嘀咕:“肯定不止我這么想,旁人一準兒也會這么說的。”
小冬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呃,這個,事情要說起來,倒算得一段佳話。
就是,佳話的男女主角,是不是年紀都小了點兒?
五公主和沈靜的歲數,要放到現代,都只是初中生呢!
早戀!
小冬有點悻悻的,自己今天明明也在宮里,卻沒能看得見這場熱鬧。
趙呂已經把字寫好,吹了吹干,懸著提了起來。
沈芳贊道:“字可是越寫越好了。”
趙呂這點自知之明是有的:“不成不成,看詩,別看字。”
府里人人高興,趙呂喊著:“加菜加菜,晚上咱們喝酒。”
胡氏在一旁說:“加菜自然是要的,酒可不成。”
趙呂說:“不妨事,就喝一點。唔,我去和父親說,他必是許的。”
安王不是個拘泥古板的人,趙呂去說,他果然便應了,還送了一塊硯,一盒六塊的金鱗墨給沈靜,賀他得了詩魁。趙呂捧著盒子嘖嘖稱贊:“這個硯還算了,墨可是有一百多年的來歷,制法早已經失傳,據說宮中也沒得多少了,用一塊少一塊,平時父親自己都舍不得用。”
沈靜有些不安:“王爺的禮太厚了。”
“嘖,寶劍贈英雄。這個送你正好。這個墨是個好彩頭,祝你將來金榜題名鯉躍龍門。”趙呂不是個小氣的,替沈靜高興了一回,才交人好生替他收起來。
晚上在趙呂后院的閣子里擺了宴,安王沒來,說是怕他們拘束,只有沈靜趙呂沈家姐妹兩個和小冬,五張席桌擺了個圈兒,圈中是個炭爐,爐上架著鐵蓖,切薄的肉片兒刷著各種調料香料油脂,在火上滋滋作響,香氣濃郁撲鼻。
小冬被裹的象個棉球兒一樣,因為烤肉的關系,閣子四面窗子都敞著散煙,胡氏怕她著涼,恨不得把她從頭到腳用棉被捆上才放心。
酒斟進杯里,清冽如泉。小冬聞到一股淡淡的酒香,酒香里還透著一股清冷的花香。
“是菊花酒?”
“嗯,三年前釀的,楓露白。今天這是頭一次開壇。”趙呂儼然一個小酒鬼模樣,端起來深深聞了一記酒香:“明天學里休息,今晚多喝點也不怕。”
沈芳有酒,連沈薔也有,唯獨小冬面前是燙熱的果子露。
烤肉火候到了,從火上移開,小冬示意要吃,紅綾怕她燙著,在肉片拿小銀刀劃下小小一點,吹了又吹,才送進她嘴里。
一股熱辣辣的香味在口中彌漫開來,小冬沒提防,一下子就憋出了眼淚。
“哎呀,那上頭放了辛辣粉料了。”趙呂忙說:“快快,喝水。”
小冬喝了好幾口果子露,也沒把嘴里的辣味兒蓋下去,只覺得象火燒一樣,舌尖生疼,眼睛鼻頭都紅紅的,活象只小兔子般。趙呂又心疼,又好笑,板起臉來對紅綾說:“你也忒粗心了。”
小冬知道不怪紅綾,平時飯食中都沒有這個味兒,烤肉片兒紅艷艷的,上頭灑沒灑那辛辣的調料也看不出來。
沈薔刮臉羞她:“小饞貓,辣到了吧?你還是吃果子吧,烤肉就都歸我了。”
沈靜笑著說:“烤些不辣的,抹些蜂蜜,她應該能吃。不過這東西不易克化,小冬妹妹還小,嘗嘗也就行了。”
小冬捂著嘴,淚汪汪地看著這幾個壞人。
年紀大了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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