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時衣
第八章并蒂蓮
殷姑娘和宋嫣對看了一眼,微笑著說:“到時候便知道了,現在說開了,反而不美。”
趙芷瞪起眼來——賣關子就是賣關子,話說得再漂亮也是賣關子。
小冬也好奇,不過她不象趙芷這么沖動而已。
與其說她是來看賽花會的,不如說,她是來看人的。
小冬……嗯,也很關心趙呂的終身大事啊。
與其讓旁人給胡亂介紹安排個,不如自己先掌掌眼把把關,京城里家世好人品好的姑娘,集玉堂里可不多,看來看去不是這家的親戚就是那家的關系,而長青書院就不一樣了,這兒人多,關系也不象集玉堂里那么錯綜復雜,如果真要找個合適的嫂子人選,恐怕這長青書院里能一摟一大把。
從昨天趙芷約她,小冬就在心里盤算好了。要是一時眼花記不住,她還打算找紙筆來記錄下,以便以后好對照參考。即使她打探不清楚,還有趙芷呢。趙芷在這方面資源豐富,家里出了嫁的姐姐和好幾位嫂子,都對做媒有著天然的熱情。
“走,咱們快去,晚了怕占不著好位置了,既看不見又聽不著什么。”
小冬覺得,她喜歡長青書院這個地方。
首先,這兒比集玉堂人多。再者,這里顯得自由而熱鬧,不象集玉堂里人人規規矩矩的那么壓抑。這兒更象一座學堂的樣子。
賽花會,賽的是花。
所以小冬她們先去了,搶得了一個好位置。亭子里坐著又舒服,看得又清楚。然后陸續有人來,果然人人都端著一盆花。有的小冬認得,有的叫不出名來,花美,人也不俗。那些美麗的衣裳,美麗的鮮花,襯著少女們鮮妍的面容。園中花香繚繞,紅顏綠鬢,鶯聲燕語,羅袖如蝶,著實美不勝收。
宋嫣端了茶遞給小冬,又取出灑金箋紙來:“還要一刻鐘才開始。到時候要先唱花名,等所有花都看過了,喜歡哪一朵,就把花名寫在紙條上,會有人來收取。表妹,小冬妹妹,你們也要仔細聽著,別到時候一走神,要寫花名時寫不上來啊。”
趙芷興致勃勃,朝著臺子上張望:“我喜歡牡丹花,不知有沒有人拿牡丹來?”
“有,聽說帶牡丹的有四五位呢。”
遠遠的忽然聽著一陣喧嘩,宋嫣小聲說:“八成又在墻邊捉著人了……”
“什么人?”
宋嫣臉上有點微微發紅:“我們書院這賽花會已經不是辦了一回兩回了,許多人都知道。所以一到這天,總會有些人攀樹翻墻地想偷看。”
“哦噢,原來是這樣。”趙芷興奮之極:“那捉到的人怎么處置?打板子么?還是送官衙?”
“怎么會……也就是教訓一頓就放人的……”
小冬抿著嘴笑。
想要偷看的,恐怕都是一些情竇初開春心萌動的少年人吧?
“小冬,你看,那邊坐的是殷姑娘吧?”
“啊,是她。”
殷姑娘面前也擺著一盆花,只是離著遠,看不清楚那是什么花。
還有人的花是用紗籠罩起來的,恐怕不到唱花名的時候才會揭開紗罩。
有人捧過一只盤來,里面是寫好的紙鬮,帶花來的姑娘們一個個從盤中取鬮,等最后一個人也取完,宋嫣低聲說:“這就要開始了。”
下面果然一片肅靜,一聲悠然地鐘響后,有個穿紫色衫子的姑娘捧著花盆裊裊婷婷走上臺去,將手中花盆擺在案上,朝眾人微微一福,脆聲說:“此花名扶桑。”
那一株上頭開了三四朵紅花,爛漫艷麗。下頭有人便說:“此花艷逾牡丹,古詩贊此花‘才飛建章火,又落赤城霞’,果然名不虛傳。”
又有人說:“陳姐姐,今年的花王必屬你這扶桑莫屬。”
旁邊卻有人不同此議:“花名還沒唱完,你倒先把花王評出來了。”
那姓陳姑娘臉龐清秀,但她眉長眼細,長相不是小冬喜歡的那一種。
嗯,不列入未來嫂子人選之中。
她將花放在案上,盈盈福身退下。
鐘響之后,又有一人捧著花上去。這姑娘穿著一身桃粉色衫子,圓臉兒,身量稍矮,看起來嬌憨可人,她捧的花兒顏色瑩白,花朵小而繁,點點如銀珠散落點綴在層層綠葉間,花名便叫做珍珠山茶。
“好看好看,”趙芷眉飛色舞:“今天真沒有白來這趟,這些花兒果然和平時見的不同。這個珍珠山茶就挺美。”
小冬仔細打量這位珍珠山茶花的主人——看起來挺愛笑,脾氣應該也不錯。可是顯得太孩兒氣了,要是和趙呂在一塊兒,難道要趙呂整天捧著哄著她不成?
嗯,這一位也不列入考慮人選。
小冬都沒發覺自己今天的眼光和心態與平時大相徑庭,挑剔尖刻,一點都不象她了——咳,也許就算西施再世站到她面前,也要被小冬嫌棄她瘦削病態,配不上自家的哥哥。
姑娘們一個接一個捧著自家精心培育的鮮花上去,象牡丹,芍藥,蘭花這些較名貴的有,象一品紅,旱蓮,節草花這些家常普通的也有,小冬起先還能記得住花名,后來一看得多了,真是亂花漸欲迷人眼,可是卻一點兒都記不住了。
可見這賽花排在前頭的好處多,排在后頭就要吃虧了。
又有一位姑娘上去,她一亮相,還沒看她的花,底下的人就哄的笑了起來。
這位姑娘穿著件杏紅色綢衫,黑發綰了個盤螺髻,鬢邊插著金珠步搖——她身材太過豐碩,有如一顆飽滿圓胖的肉丸兒,一步三搖走到臺上,把手里象小缸似的大花盆重重一放,小冬都替那桌案抖了抖。
“并蒂蓮。”
雖然人們常說什么花開并蒂之類的吉祥話,可是小冬還是頭一次看到并蒂蓮。
一莖雙花,而且還是千瓣蓮。那兩朵花擠在一處,象小傘般碩大,讓人擔心那脆弱的花莖會不會因為撐不起這碩大的花朵,會被壓彎壓斷。
趙芷差點兒讓茶水嗆著,愣了半天神兒說了句:“真是什么人養什么花兒啊……”
宋嫣看來有些啼笑皆非:“這丫頭真是……還以為她說說玩玩,沒想到真把這花給搬了來。”
“宋姐姐和她熟識?”
“嗯,這位陸姑娘和我相熟,脾氣直爽。原來她也沒打算參加賽花會的,可是被人譏刺了兩句,便放出話說‘我若帶花來,必將你們都蓋下去’。”
趙芷深以為然:“對,要單論大小,這花的確冠蓋全場,沒誰比它更魁梧壯實了。”
雖然天色越來越陰沉,可是賽花會卻開得熱火朝天。花名唱完,眾人把自己喜歡的花名寫在紙箋上疊起,有人捧著只竹盒來收紙箋,盒上竹編的孔隙正好能將紙箋塞進去,倒有點象現代的投票箱。
小冬趙芷和宋嫣不約而同寫的都是那丸子陸姑娘的“并蒂蓮”。這花留給人的印象實在太過震撼,遠遠蓋過前面那些柔弱美麗的嬌花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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