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時衣
第九十一章暑意
天晴得極好,太陽升了起來,頭頂上的天空干凈得象水洗過一樣,瓦藍瓦藍的。
可惜小冬的心情不象這天氣般好。
李家三個孩子纏緊了秦烈,這個問那個說,用過了早飯就纏著同秦烈一起出門去了,同行的還有那位石秀姑娘,說想去鋪子里看看。可是任誰一看她那泛紅的面頰蕩漾的眼波,就知道她醉翁之意不在酒,在秦烈身上也。
秦烈給小冬使個眼色,應了下來。
昨天秦烈說過要把石姑娘帶去交給他表哥,正好石秀自己提出來想過去,秦烈八成想著把人交給那位關大哥,算是解決了這個麻煩。
可是知道歸知道,心情……
石秀見秦烈答應了,笑得那叫一個甜蜜蜜,還不無得意的朝小冬看了一眼,既是炫耀又是示威。
小冬頓時胃口全無,勉強把一碗粥喝完。
雖然知道秦烈和她沒什么,可是有道是癩蛤蟆咬不死人惡心死人,小冬現在的感覺就是一只肥癩癩的蛤蟆呱呱的趴到了腳面子上,說不出的惡心。
秦烈走到門口,還回頭說了句:“中午做個銀魚羹,我回來吃飯。”
小冬應了一聲。
秦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倘若眼波真的溺死人,那這一眼可真是靜水深流,小冬一瞬間呼吸都停頓了。
秦烈他們一走,胡氏替小冬開解:“看樣兒是那石姑娘剃頭挑子一頭熱,姑爺從頭到尾沒那個意思。”
“嗯,他也說了……就是小時候一塊兒玩,頂多算是個兄妹情分。”
胡氏陪她在書房里頭,小冬坐了下來,靜靜的抄經。胡氏在一旁做針線。用的是秦氏從遂州帶來的竹絲緞。這種料子輕薄細軟,夏天做里衣最好不過。
“今天能抄完么?”
“怕是抄不完。”小冬翻了翻:“明天應該能得了,釘好裝好給太后娘娘送去。”
胡氏點點頭,看著小冬低下頭抄經,露出一截雪白后頸,襯著淡紫的翻花領子,說不出的柔婉可愛。心里又覺得欣慰,又有些酸楚。
好象昨天還是個手胖腳短的小孩子,軟軟地喊“胡媽媽”,張開手讓她抱。梳頭穿衣吃飯都是自己一手替她打理。一轉眼她已經長大,嫁人為妻,將來還會為人母……
小冬抄了兩頁紙,放下筆來歇歇。胡氏放下活計捧茶給她:“郡主歇歇吧,也不趕在一時。”
“嗯。”
胡氏把手里在縫的里衣拿過來在小冬身上比量,還沒有上袖。小冬說:“媽媽別費神了,我現在的衣裳還穿不過來呢。”
胡氏只是笑,終究不放心那件事。
“郡主,我多嘴勸你一句……姑爺這事兒,你可不要和他吵鬧……”這男人的心哪,越吵只會離你越遠。
小冬一笑:“我知道,我沒和他吵。唔,我也從來不和人吵架的。”她在肚里補一句,只是給他冷臉看看而已,很便宜他了。
這倒是,就胡氏看,小冬脾氣可以算是極好了。不說現在,就說從前吧,她小時候也沒和其他姑娘一樣使性子發脾氣——
這是當然的,畢竟小冬不是個真正的小孩兒,小孩兒不懂事任性的表現行為她當然做不出來。
小冬喝了兩口茶,正要提筆再抄,妙兒進來回稟,六公主來了。
小冬手支著額角,微微覺得頭疼:“她怎么來了?”
妙兒小聲說:“看著氣咻咻的,好象發了脾氣一樣。”
小冬心說她哪天不發脾氣?就沒見她哪天好脾氣過。
可是又不能不見。
“嗯,請她到漪蘭軒吧,我這就過去。”
六公主果然板著一張臉,小冬剛進去就被她一把拉著手坐下來。
小冬含笑問:“六姐姐今天怎么有空來我這兒?”
六公主瞥她一眼:“你還在夢里呢你知道我在街上看見誰了?”
小冬心里隱隱猜著幾分:“怎么了?誰沖撞了姐姐?”
“你家那個,和一個姑娘在拉拉扯扯。那丫頭一副刁媚樣兒,哭哭啼啼的,一看就知道是個不正派不安分的”
敢情兒六公主是替她生氣啊?
小冬心里說不上來什么感覺,對石秀她是懶得生氣。不過今天她看六公主倒是挺順眼的,起碼在一件事情上她們是站在同一立場——堅決維護一夫一妻,拒絕接納姬妾奴婢。
“沒事兒,那姑娘我知道,是他老家的故交……沒什么的。”
“還沒什么?”六公主眉毛都要豎起來了:“你是沒見她,她的手可死死拉著你家那位不放啊”
小冬微微皺了下眉頭:“六姐姐是在哪兒看到的?”
“哼,我去四海聚寶來著,皇后的生辰可不又快到了么?家里頭的東西怎么看著都不順眼,想去瞅瞅有沒有什么適合送禮的東西,結果就讓我撞見了”
多半是秦烈下猛藥和石秀攤牌,要把她交給她家表哥吧?
小冬微微一笑:“她有心也沒用啊,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六公主奇怪地瞅她:“你還真放心啊?”
小冬說:“好了,我都不氣,你也別替我生氣了。嘗嘗這茶怎么樣。”
六公主端起來灌了兩口,呼了口氣:“這茶不錯呀,一股澀澀的香,哪兒來的?”
“這是我婆婆從遂州來時帶來的,那邊制茶與咱們這邊兒不同。我喝著也覺得挺好。你要喜歡,回頭給你裝半斤帶回去慢慢喝。”
“好。”六公主當仁不讓毫不客氣:“還有別的什么好東西?對了,你上次穿裙子那料子,還有多的沒有?要有的話,我也做條穿穿。”
她還真是打蛇隨棍上啊,太不懂客氣二字怎么寫了。
斕花錦可是有錢也買不來的。
六公主又訛了兩樣東西,才心滿意足:“還是你好,脾氣好人也大方,說實話,打小兒我就覺得不平,我是公主,你是郡主,可是安王叔只有你一個女兒,養得比我們還尊貴優裕。太后又憐惜你沒了親娘,待你也好……”
嗯,或許這就叫物以稀為貴吧?
再說,皇帝的女人多,女兒也不算少,對他來說女兒沒有什么特殊意義,一年到頭話都說不了幾句,早晚會嫁出去成了人家的人,實在談不上感情深厚。對皇帝來說,親情絕不是第一位的。
安王就不是這樣,他是一個慈父,只要能回王府用飯就絕不會在外面多留連。父母與子女間固然有血緣天性,可是相處,相知,相互關心,才會有濃厚的親情。
六公主問她:“你在家里都做什么?一天一天的不悶么?”
小冬搖頭:“不悶啊。上午要看賬,理理家務,下午歇了午覺起來寫會字做會兒女紅,一天過得很快的。”
上輩子小冬也算宅女,可是也沒這輩子宅得徹底。十幾年古代閨秀的日子過下來,她也早就習慣了。
六公主嘴一撇:“我倒忘了,你是自己當家作主的。”
六公主想當家可是當不了,這是她心里的一根硬刺,小冬不當心又觸著了。
“反正我是天天閑著沒有事做。管家又沒我份兒,寫字繡花我也不喜歡。想約人喝茶什么的也總湊不齊人找不著伴兒……”
所以百無聊賴,就天天找羅渭的麻煩?反正下雨天打孩子閑著也是閑著是吧?
小冬深切的同情起羅渭來。可憐的娃,六公主本來脾氣不好,現在又無所事事精力過剩,她能干嘛去?她又不能找羅夫人的麻煩,也不能找羅驍媳婦兒的麻煩,那只能找他了。
“對了,我聽說,她還來找你幫忙了?”
六公主對五主公的排斥這輩子怕也不會變了,提起她來既不稱姐姐,也不喊名字,就是一個她。
“嗯……為著五駙馬的病。”小冬說了五公主來求醫的事:“只是先派人去找,找著了再護送來京城,這一來一回的要花很長時間……”
六公主眼珠一轉:“你的意思是遠水解不了近渴吧?”
啊?小冬忙說:“我可不是這意思……”
“行啦行啦,”六公主一揮手:“我知道,她一求你肯定就答應了。不過四姐姐去林鄉候府看過了,說是情形不怎么好,藥也吃著,補品也沒斷,可人瘦得飛快,現在都脫了形了。”
“這么嚴重啊?”
六公主小聲說:“太醫不肯直說,我看啊,準是癆病。”
“真的?”
“八成是,別的病哪能這樣啊。”
那五公主可真是命苦。
六公主看來一點兒告辭的意思都沒有,小冬也只能客套著挽留她用飯,果然六公主又不客氣了:“你家的廚子是王府出來的吧?我這幾天特別想吃八寶脆皮雞,還要羅漢齋,狀元翅,佛手脆,讓他給做。”
小冬忍著笑:“好,我就去吩咐。不過你又沒提前說,羅漢齋可能材料不足。”
“那個不夠就不夠,脆皮雞一定要。”
“好。”
六公主抱怨:“羅家吃什么都由不得自己,想自己弄個廚房也這個不行那個不便的,又不能為了吃的天天跟廚房打饑荒。沒嫁人前想著嫁了人可就做得了自己的主了,想不到還不如出嫁前呢。”
“你不回去吃飯,要不要差人回去說一聲?”
“不用,我不回去他們不知道多自在呢。”
小冬看著毫不掩飾的六公主——
好象和她相處也不是那么難過。起碼,不累心。
大橙子明天生日咯……
好快,一轉眼他都三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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