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懂章知府眼色的傅振羽,卻只裝傻充愣。因為,她要看的,不是章知府的眼色行事,是顧夫人吶。
從內心來說,顧夫人是不想搭理章知府的。可他們二人共同生活了三十年,又共同養育了三個孩子。可以氣,可以惱,可以無視,去不能做到分道揚鑣。
那么,就當這是家人吧。
這樣告訴自己的顧夫人,淺笑著問章知府:“我留了傅丫頭吃飯,老爺可要一起?”
章知府沒答,傅振羽已道:“夫人,這不合適吧?”
她又不是章家的人,同這兩口子一起吃飯,叫怎么一回事?顧夫人也想到了這一層,便對章知府道:“這話也不錯,傅丫頭到底是外姓人。老爺,你說呢?”
章知府再次看傅振羽,道:“我怎樣都行,就看傅姑娘的意思了。”
看似把主動權交給傅振羽,卻是在難為她。原本不打算順章知府心意的傅振羽,這一次卻不得不退出。顧夫人直接攆章知府走,和為了留下她攆章知府走,這是兩個概念。
“我來找夫人,就是想知道這書院之間的大比,是否有準信、南湖書院能否參加、書院之間彼時的內容又是什么。大人已給了準信,又告知比試的內容,乃是君子六藝。也就是說,南湖書院是定然夠格的,大人,是這樣嗎?”傅振羽沒繞彎子,說出了自己的目的。
章知府昨晚原本不過是一個念頭,后來想了半宿,覺得這個比試也是有意義的。方才同吳教授一商議,吳教授不僅贊同,又舉了前朝的例子后,生怕他反悔的模樣,匆忙把時間定了下來。
“明年二月有童生試,這比試,放在年后不可行;進了臘月便是年,也不合適。這么一捋,時間點就定出來了,最遲十一月便要比,十月比更好。如今已是九月底,時間不多,下官這就與其他人商議,三日內給大人詳細規程。”
吳教授都這么說了,章知府便應了他。這事,便是板上釘釘的事了。至于南湖書院能不能參賽,他身為知府,這點小事還是能保證的。
章知府便道:“不論怎么比,你們南湖書院,定能參賽。”
顧夫人那里卻不滿,對傅振羽不滿:“這般沒出息!怎么也要拿個名次的,若有困難,盡管找我。我不行,不還有我們家老爺嗎?”
不論章知府的人品如何,他這官,尤其是他對汝寧教育大業的重視,還是真心的。便是想和妻子和解,也不會用違規的方式。眼下又不好直接駁妻子面子,略沉吟,他對傅振羽承諾:“回去好好準備,這次比試,對你們南湖書院定然有益。”
便是他們南湖書院不及別人,也能從別人身上學到東西。
這是章知府的意思,顧夫人怎會這么理解?她得意地對傅振羽道:“聽見了嗎?可還這么沒出息?”
若無柳擎指點,傅振羽怕是和顧夫人一個意思。此刻,她笑瞇瞇地,理所當然地說:“對啊,我就是沒出息的人嘛。夫人,沒出息的我,要回去準備了。待南湖書院和我有出息了,我再請夫人吃頓便飯。”
“慌什么慌!你走了,我那桌好飯菜——”
“有大人陪夫人吃嘛。”
不顧顧夫人阻攔,傅振羽非要走,顧夫人本想問那她的午飯怎么解決,話到嘴邊又收了回去。偌大的酒樓在手,還能餓著這孩子不成?
傅振羽到底是走了,走之前,再三叮囑顧夫人:“大人那里我不熟,煩請夫人幫我留心一二。當然,夫人若是煩大人,這話當我沒說。”
“嗯。”除了這聲,顧夫人多的沒多言。
跟著顧夫人一起送傅振羽的王媽媽,嗔怪地看了傅振羽一眼。直接讓她家夫人幫忙就是,加后一句當然做什么啊!
傅振羽找童掌柜蹭了頓飯,把給章家賀禮的禮單過了一遍后,直接出城,直奔女學,或者說,直奔絲織坊——范茗已經在那里待了十日、沒回書院了。
但若非需要,范茗就是待一年半載,傅振羽都不介意。君子六藝,別說那些貧寒學子,就是傅振羽自己,也不擅長。滿書院除了顧詠言,便是范茗了。
絲織坊門口,守門的婦人客氣地問著傅振羽一行:“俺們這是絲織坊,你們有啥事?”
傅振羽還是才買下這座宅子的時候,來過一次。守門的婦人不認得她,也不認得她的兩個婢女。桃李在傅振羽的授意下,問那婦人:“嬸子,范茗、范姑娘可在?”
“你們是范姑娘的親戚啊!在的在的,你們等會兒啊,我這就去叫人。噯,那不就是么?范姑娘,有人找你。”
數丈外,身子臃腫、穿著麻衣外套就罷了,那針線賊恐怖。隔著幾十米,都能看清那碩大的線距。
這是哪位大神的手筆啊?
這時,麻衣女子回頭。那張臉,不是范茗又是哪個?
“我滴神啊!范茗,才十天,你怎么就成這個樣子了?”傅振羽驚呼出口。
“神什么神!哪陣邪風把你吹來了?王二嬸,這位不是什么客人。來,給你介紹下,這位傅姑娘,就是絲織坊的另一個未露面的東家。”
王二嬸趕緊道歉,仔細地認了認人。傅振羽無心關注,只問范茗:“我怎是第二個東家了?”
“顧夫人說你是,你就是。”范茗粗暴地解釋著,問傅振羽,“說吧,大駕光臨,來做什么?”
“你還好意思問我!上次回書院,還是我生辰那會兒吧?詠言這兩日總問我,問我把你怎么了。真好笑啊,我能把你怎么了,我自己都不信。說吧,忙活什么呢?”傅振羽不答反問。
范茗立即來了精神,傅振羽以為她會問顧詠言的事,結果,被范茗拖著往后走,邊走邊道:“傅姐姐,你知道衣服是怎樣做成的么?我身上的這件麻衣,是我從收回來的麻里,挑了一部分,自己搓成線,又用織布機織出來,自己縫的,厲害吧?”
自己做的啊,怪不得如此難看,傅振羽恍然大悟。可織布這樣的事,不至于讓范茗連顧詠言都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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