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北上,風和日麗,乘船的時候,沒有一日被耽擱,兩口子八月十九出發,九月初十就到了通州,快得李子堅都感慨:“上次從濟寧到汝寧,我還用了二十日呢。”
傅振羽也感慨:“早知這樣順當,在家里多待幾日了。”
這話也就說說。
自運河乘船雖快又穩,但總要天氣配合。大風大雨的天氣,是沒法行船的。十月過后,李子堅便要入翰林正式“上班”,只有趕早不趕晚的。
李子堅卻不這樣認為,因道:“早到這幾日真好,正好借你生辰,宴請親朋好友。”
傅振羽一聽就頭大。
李家的關系網,她還沒捋明白呢,李子堅笑道:“不是還有蘇媽媽嗎?”
蘇大娘自此之后,改稱蘇媽媽。她原本就是李家的婢女,后又做了十年廚房的管事媽媽。因手藝極好,李家出事那天,她去給李母的好友、即梁都御史的長媳幫廚,僥幸生還,后被李子堅接到了汝寧府。
管家李全還沒有回京,京中李宅如今管事的,是族長留下的一位老管事。蘇媽媽怕他不精細,顧不上休息,連夜帶著桃李并兩個小廝,夜乘馬趕路,天不亮就到了朝陽門外。城門才開,便入城回家收拾東西。傅振羽和李子堅,卻是一夜好眠,天亮才出發,到家時熱湯熱飯都已備好,極其舒服。
吃完熱乎乎的飯,傅振羽感慨:“還不到十月,都這么冷了啊。”
前世她也去過北京,九月的冬天哪有這么冷?哦,不對,忘了,從前是公歷紀年法,如今是陰歷紀年。九月中,已相當于后世的十月底,該冷了。
李子堅自小在京城長大,早習慣了京城的清冷,便吩咐蘇媽媽:“這就起炕吧。”
旁人家都是十月起炕,他們不差這點炭火,提前半個月也不是什么大事。
傅振羽卻叫住了蘇媽媽,因道:“我總要習慣的。”
二人正說著,外頭已報了好幾家的帖子。
都不必奔走相告,極其相熟的人,日日派人守著李宅,只待李子堅夫婦到了,便遞帖子,卻不是為了拜訪,而是邀這小兩口去做客。李子堅和傅振羽一通商議后,給了回帖。十二去梁家、十三鎮遠侯府,接著是王閣老、齊閣老。王閣老是今科的主考官,是李子堅陣營的老大,而齊閣老是魯系官吏的老大。
李子堅道:“十六十七準備,十八日給你慶生。”
傅振羽不同意:“我好好的生日,要別人攙和什么?還是十七日宴客,你單給我慶生。”
李子堅頷首,含笑允諾:“那日我必定千依百順。”
那笑容極其曖昧。
傅振羽卻是嚇得身子一抖。她曾以為婚前鮮有的親昵,是李子堅霸道的體現……知道成親后,才明白那只是冰山一角。房事上,自家大師兄又兇又殘,自己越是哭得緊,他的興致便愈發濃厚。
什么?
盡情享受?傅振羽也試過了!只有一次徹底放開,任由李子堅擺弄,結果李子堅得了趣,恨不得她夜夜如此,每次都是耐心十足。若問他哪來的那些手段,無恥的家伙十分得意地說:“我可是讀了五本避火圖的人!”
成親不到兩個月,小日子加在娘家,住了不到十天外,下剩的時候,便是在船上在客棧,夫妻兩個一夜不曾閑。
李子堅見傅振羽面露菜色,想了想,很是體貼道:“明日要出門,今晚早些休息吧。”
早些休息早些結束。
傅振羽卻道:“我要先見童掌柜。”
望著妻子那棉衣都遮不住的身段,李子堅親自動手,翻了寬大的斗篷出來,罩在傅振羽身上,夫妻兩個這才一道去見童掌柜。
見到李子堅,童掌柜詫異了一瞬,旋即面色恢復正常。
東家還不是他妻子時,他已看得極緊。這會兒把人娶到手,自然要巴得更緊。同為男人,他比較理解李子堅。理解后尊重起來就容易得多,同傅振羽說話時,眼睛規矩得像個羞澀的姑娘家,這讓李子堅十分滿意。
童掌柜說:“萬先生幫忙,在燈市口大街尋了三間的鋪子,地方很是不錯。雖然只有食為天一層那么大,但咱們初來乍到,攤子鋪的太大,反而不合適,這樣是極好的。再有一件,只這樣的鋪子,租金一年便要三千兩。”
李子堅對京城比傅振羽熟悉多了,怕她不知,待童掌柜說完,便道:“京城不比汝寧,那位置不錯,怕是有萬先生的面子,才得了這樣的便宜。你們手頭若是緊,我挪五千兩出來。”
有男人可以靠,不靠那是傻子。
傅振羽痛快應了,轉身卻問童掌柜:“那地方他們賣嗎?”
“不賣。”
除非遇到事,否則誰賣鋪子?
傅振羽又問:“買同樣大小的鋪子,大概要多少銀子?”
童掌柜生硬地吐了倆字:“過萬。”
傅振羽想了約莫一盞茶,做出決定:“你再去找一找,爭取買一個鋪子。銀子的話,我嫁妝里頭,壓箱底的銀子是兩千兩銀子,大師兄這里出五千,我過幾日去萬家一趟,再借個三五千給你使用。”
李子堅皺眉,道:“如此一來,你手頭不是又沒銀子可用了?”
傅振羽很光棍地表示:“我有夫君,還要銀子干嘛?”
其實不然。
她的嫁妝里并沒有什么大件,汝寧府置辦的那些家用,花了不到一千兩。就這一千兩的大頭,還是衣裳布料,此番進京,悉數帶了過來。李婷送了一個繡娘給她,便是最近要裁一些衣裳,也能節省一點。
郭太太給她打點的嫁妝里,最大頭的是田產。京城附近田地不好買,也算不得肥沃。郭太太使人在保定府,給她買了五百畝的旱田和一百畝的山林,說好了秋收的糧食都歸傅振羽的,如今秋收已過,那邊送幾百兩過來,便也夠傅振羽私用了。
但是她這么說,李子堅非常高興。
在李子堅看來,師妹打小獨立,是個父母兄弟都不怎么依賴的人。嫁給自己后,原本那些磨著自己做的事,卻是非常理直氣壯地要求自己去做——這讓李子堅有了自己是不一樣的感覺。
傅振羽發現了他這個“小小的愛好”后,焉有不用之理?
時下沒有銀行借貸一說,錢莊的利息極高,借貸買鋪子沒必要。若是拿現銀買,那便是合適了。童掌柜心中估算了一下,立即告辭,自去忙活不提。
兩口子重回臥室之際,熱炕已燒了起來,傅振羽心下歡喜,口內道:“其實沒必要的。”
到了夜間,李子堅于床榻之間折騰她時,望著衣衫盡褪的可人,得意地問了句:“還說沒必要嗎?”
傅振羽回味過來,已經連罵人的力氣都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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