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詠言的腦袋又開始疼了。
外祖母怎么回事,不是說他師父的不是,就是說他媳婦的不是。現在連他娘也帶上了,還有完沒完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
“外祖母,我的母親、妻子和師父,她們都很好,請您不要這樣說她們。”顧詠言打斷老太太的絮絮叨叨。
突然被打斷的方老夫人,瞬間老淚縱橫:“我一輩子養了這么些兒女,臨了連句話也說不得了么?既這樣,我活著還有什么意思!”
于是,老夫人在親孫子的大喜之日,開始尋死覓活。不過,因為老夫人是寡居,并沒有出席喜宴,這事并沒有鬧大。盡管如此,也是十分刷新了顧詠言的認知。最讓他無語的是,老夫人還說:“范氏今日直接過來,就沒這些事了。”
也就是說,她尋死覓活鬧事,歸根結底,都是別人的錯。
最近的事,一次又一次的,顧詠言再也無法欺騙自己。他的嫡親外祖母,的確像范茗說的那么精準,是個腦子有坑的老人。
痛定思痛。
顧詠言決定付出全部努力,要把范茗接回家來。外祖母這樣的人,還是交給范茗比較好。
接下來的問題是,要怎樣把范茗勸回家。顧詠言第一反應,求助。傅振羽是女子外,她也沒有哄女人的經驗。李子堅就不一樣了,他有眼看,知道傅振羽對李子堅基本是言聽計從。求助,李子堅是不二人選。
李子堅聽了他的來意,兩眼詫異:“顧詠言你私自成這樣,范茗怎會回去?”
身為軍中有名的大方、豪爽、好相處的將軍,顧詠言第一次聽到“自私”這樣的字眼,因此十分委屈:“哪里自私?”
“范茗很強悍,強悍到足以應對老夫人、應對很多事。但,外祖母是你的吧?別說盼著范茗去做,就是范茗要做,你也該攔著、不讓她蹚這渾水!”李子堅說出自己的做事準則。
“范茗很擅長做這些,為何要攔?”
李子堅強忍抽人的沖動,他閨女都比顧詠言懂道理!深呼吸一口,李子堅說:“范茗擅長那是范茗的事。就像你師父比我富有,她的銀子,我就能當自己的一樣,直接拿來用嗎?”
他這個舉例舉到點子上了。
銀子,也是范茗和顧詠言爭吵過多次的話題。顧詠言聽到這話,第一反應李子堅也反對他貼補方家了。是以,他舉了傅振羽的例子:“都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互相幫襯乃人之常理。所以師父一直在幫襯林家,不是嗎?”
李子堅一聽這話不大對勁,便問顧詠言:“這意思,你也幫方家了?”
“幫了一些。”
“一些是多少?”李子堅追問。
這顧詠言哪里知道,便道:“沒算過。”
李子堅連呼吸三口,道:“你師父從她十歲上就開始幫襯林家,這么多年里,她直接給銀子,只有一次。”
“哪一次?”
“三師弟成親之際,她自掏腰包,補了二百兩銀子。除此以外,她從未白給林家銀子。她的幫襯,是按照林家每個人的能力,幫他們尋找謀生的機會。你這種蠢貨思維,拿什么和你師父比?”說到最后,李子堅的聲音已經冷得滲人。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這是非常生氣了。顧詠言是熟悉他的人之一,自動禁聲。
李子堅那里卻是停不下來,繼續道:“不獨對家人,便是那些貧寒學子。自你師父執掌南湖書院一來,南湖書院就不曾白給任何人機會。所有拿到獎學銀、助學貸的人,都付出了自己的努力。你拿什么和她比?有你這樣的徒弟,說出去都丟人。若非最初是我慫恿她收你為徒的,我早把你踢出門外了!”
哪有那么嚴重……
盡管不同意,但顧詠言,不敢怒亦不敢言,只好任憑李子堅數落。
半個時辰后,茫然走出國子監的顧詠言,腦子、耳朵里,全是李子堅最后的話:“再拿你的家事來打擾我,我只好及時止損了。”
及時止損,是傅振羽說過的典故,每一個南湖學子都知道這四個字的意思。于是,顧詠言懂了,繼范茗之后,李子堅成為第二個要遠離自家的人。
不知道如何就成了今日這副畫面的顧詠言,覺得自家的腦袋又開始疼了。
但這一次,他并沒有那么反感。自從范茗離開后,這種感覺,已經出現過好多次,他好像都快習慣了。
這可不是什么好現象。
深呼吸一口氣,顧詠言決定,決定主動出擊,讓范茗主動回家。因為,便是不問情愛,他也是離不開范茗的。
李子堅回去和傅振羽一頓說后,傅振羽直接和范茗說:“明年要開鐘山夫子書院、軍事書院兩大書院,又有印書坊要忙活,年前事太多,你們娘倆一直住在我家好了。”
范茗笑了笑,道:“是顧詠言說了什么,還是做了什么?”
“那不重要。”傅振羽面無表情地說,擺出事實,“反正你是要成大事的,何必管他?”
“說的也是。那我就不客氣了,留下繼續蹭吃蹭喝蹭住了。”
范茗也知道,與其回家,繼續和方家的人糾纏,真的不如留在李家好,可總歸有些不好意思的。
留在李家,除了她說的這些好處,顧詠言的長子福哥和雙胞胎,三個同齡的臭小子湊做一團。賊能吃賊能玩,這月余身高長了半寸,重了三斤。又有李卓然引導,整日瘋玩的臭小子,最差的便是福哥,也已經能囫圇背誦十來句《三字經》了。
說囫圇,不是說背不下來,而是福哥說話還不天順暢,吐字不清。
即便如此,范茗也已很滿意了。
范茗這里不著急回去,顧詠言那里開始忙活起來。他先是叫來賬房,讓賬房算了他這半年的私賬,主要看他貼了多少給方家。
賬房算了半日就算出來了。
不是因為錢少,而是因為時間短,滿打滿算,只有五個月的賬目,最終報給顧詠言的數字,是七千兩。
得了方夫人囑咐的賬房,見顧詠言主動提及了,便把方夫人的叮囑丟到一邊,因道:“夫人當家嫁給侯爺時,陪嫁是一萬兩。五爺南下之前,夫人給了小的一萬兩。只待五爺把這一萬兩都還給方家后,五爺再支銀子,必須經過五奶奶同意。”
“母親,她不喜歡外祖家的人?”
可這怎么會呢?他雖然在家的日子不多,但記憶中,母親一直以出身金陵方氏為榮的。顧詠言目不轉睛地望著賬房,盼著他否定自己的猜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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