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之前,大家所做的方案,是以普通書院之名,帶動特色書院。若只做特色書院,等于過去半年的心血,全部白費。
即便如此,范茗說出口后,就沒想過傅振羽會拒絕。
在范茗期待的目光中,傅振羽開始嘀咕:“只做特色書院的話,醫學還好,只是夫子學院難了些。夫子學院的學生至少是秀才,目標還不是科舉,不會有人拿錢來學……嗯,啊,我想起到了!”
傅振羽豁然起身,拉著范茗的手,激動地說:“瞧我,竟把這法子給忘了!”
在范茗不解的目光中,回來的顧詠言快走兩步,把媳婦搶了回來的同時問傅振羽:“不知師父想起什么法子,竟連阿茗還在月子里都忘了。”
“夫子學院的學生,除了學費全免之外,每個月還有小額補助!”傅振羽高興地說道。
她之所以在一開始沒有想起這個辦法,是因為她讀大學的時候,就讀的并非免費師范學校。但是在2000年之前的師范專業,不僅免學費,每個月還有補貼,那補貼的話可能只有幾十塊,但相對當時物價,節省一點,是足夠開銷的。
不同于傅振羽的歡喜,顧詠言和范茗統統愣住,范茗詫異的是:“開書院怎么還有倒貼銀子的?”
顧詠言則想起南湖書院最初招生時傅振羽說的話,不由反問:“師父你不是說過,書院絕對不能倒貼銀錢嗎?”
好吧。
傅振羽這才意識到問題,當年國家有這個政策,是拿國家財政收入補貼,做利國利民之大事。而今,她這邊是個人的行動。
但順著這個思路來說,傅振羽也有了新的主意,她說:“你們倆提醒了我。這個夫子學院,應該進行全國范圍內招生,然后就近分配工作。不僅要準備銀子,還要準備很多私塾。我得回去重做計劃書,再寫信給二師兄和齊陽寫信……”
念叨著,傅振羽匆忙離去。
掌燈時分,李子堅一身酒氣的回來,卻看不到媳婦人時,第一反應是家里又出什么事了。這會兒他沒有控制情緒的能力,才這么想,面上已露凜然,問身邊的婢女:“夫人呢?”
婢女只覺金陵的寒夜更冷了,顫巍巍地說:“回老爺,夫人在南書房,倉媽媽已經去叫夫人了。”
傅振羽的專用書房在主院的南房,即北邊說的倒坐。倒坐本就潮濕陰寒的,金陵的南房尤其糟糕。傅振羽選了南房做書房后,建了一層半。即,先起半丈空宅再建新房。如此一來,南房窗戶起,是和正房一樣的。
桃李輕輕一躍,一步三個臺階,很快到了二樓,向傅振羽匯報:“夫人,老爺回來了。”
傅振羽奮筆疾書,虛應:“嗯,我知道了。”
人卻不動。
桃李只得再催:“夫人,老爺喝酒了。”
李子堅的酒量多大,傅振羽最清楚不過。醉是沒戲的,但是喝多的李子堅,總是粘人。傅振羽知道今日文案到此結束了,只好道:“我馬上就好。”
這個馬上,是指書完這一筆。
她的計劃方案,寫到了招生人數和對應開銷這一塊。現在擱筆,明日少不得再來一次,她想算完這一塊,再停下來。
傅振羽算得正酣之際,一陣濃郁的酒氣傳來。
“在寫什么?”
抬頭看見那醉眼朦朧的男人,傅振羽輕嘆,撂筆,起身迎人,口內則道:“鐘山書院我有了個新的主意,正在做新方案。”
話未說完,人已經被李子堅摟在懷里。
撲面而來的酒氣和寒氣,嗆得傅振羽直皺眉。傅振羽半扶著李子堅,問:“這是和誰一起喝的酒,怎么喝這么多?”
“陳拱。”
李子堅乖巧回答。
傅振羽恍然,那可是金陵最憋屈的人之一,怪不得這酒喝成這樣。
江南四大家族之首的金陵陳家,閣老陳贊之的本家。共有五位進士,十位舉子,不知多少秀才,是名門中的名門。
陳家能出這么多人才,人丁興旺是必須的。從陳閣老的父輩起,每一代的男丁至少是兩位數,繁衍至今,嫡支、旁支的男丁不下百人。這百余名陳氏子弟中,今年剛好而立之年的陳拱,是一位名不見經傳的秀才,卻又是人皆盡之之人。
因為行四的陳拱,是宗主的嫡長孫,正在進行宗主修行的中年人。
所有陳氏宗主,在管著諾大家業的同時,還要有功名,至少舉人之名。是以,陳家嫡長子只有一種情況不能繼承宗主之位。
功名在舉人之下。
陳拱自及冠那年正式成為秀才后,參加了四次鄉試,次次落榜。這期間,陳家為他請過四位名師,皆未能助他邁過鄉試的門檻。
明年又是鄉試之年,上個月,李子堅接受了陳家的邀請,業余之外,幫陳拱補習。
接管陳拱學業,李子堅先花了十天,仔細查閱過陳拱所有的卷宗,感覺有點不對勁,便讓傅振羽也看了一下。
傅振羽看罷后,說:“即便是天賦所限,突破不了舉人門檻,文章也得有波動才行,這人的文章,太穩了。那種感覺,像是滿分一百分的卷子,高手知道做對多少是六十,偏偏恰好給你考個五十九出來。這要是數學還好,可這是文考啊……”
李子堅不曉得為何要考六十,也不曉得數學是什么,但他已知道了問題。
讓人把陳拱叫了過來,直接問他:“為何裝蠢?”
陳拱當然不認。
李子堅把卷宗丟了過去,道:“十年里所有的卷宗,全部穩定在秀才之上,舉人之下,你陳四爺之能,大抵只在我之下。”
陳拱狡辯。
從前沒人發現,是因為那些夫子的才能,在陳拱之下。李子堅比他天分還高,連續考了他一個時辰,考的陳拱心力交瘁,最后只得承認:“我不想成為陳家人人都敬仰的宗主,才屢試不第。”
說完,陳拱等著李子堅的驚訝。
結果,李子堅只是不屑地說了句:“我看錯了,原來你是個蠢的。”
陳拱心里不服,嘴上不說。
李子堅瞧得分明,因道:“不想做宗主就想法子不做,靠著裝蠢浪費十幾年光陰,不蠢嗎?”
一句驚醒夢中人。
三十歲的陳拱,終于決定開啟另一篇人生路。
只這條路,比預料的還要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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