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又有馬車停在綢莊門外,伙計小乙忙上前招呼:“這不是荀管家的娘子么?您可好久不來了,我這就叫我們掌柜娘子出來伺候。”
荀娘子卻道:“不必不必,你們忙,我們就不過去了!”
說罷回身扶著車里的人下來,同幾個仆婦丫鬟圍著她進了對面的鋪子。
過了將近一炷香的工夫,那一眾人方從里面出來。
秋寶娘得消息,早在門外候著,見荀娘子出來,跟上去拉了她問:“荀嫂子!你家太太怎的錯走到對面去了?我們這里才進的重錦料子,外頭再找不著的!”
荀娘子勉強笑道:“你家料子是好,可前頭等著的貴人太多,動不動得候上一兩個月。我們太太急著要給親家太太送壽禮,哪里等得?錯過了壽期可不是玩兒的!”
一邊說,一邊加快步子跟著車跑了。
接下來的日子,頡氏綢莊定制衣裳的簿子上,依然寫著一長串名字,價錢居高不下。然而到對面買衣裳的人還是漸漸多了起來。
掌柜娘子人前人后常嘲諷他們:“蘿卜快了不洗泥,做的那也能叫衣裳?”
秋寶娘看得仔細:“有好些是從前做的舊式樣,只怕不是這會兒新做的。只是沒什么人買那個,堆得都要起灰了。”
頡嬸兒便告誡她們:“可見是老早就預備好的。日后不必多逞口舌之快,且多看著他們行事,自己心下警醒便是。”
貞錦依不多言語,只把掛出來的衣裳都收了起來。
秋寶娘看了就說:“正該收了,看他們還做得了什么阿物兒出來?”
但對面的雖說做工趕不上頡氏的細致,卻一直有許多做成的衣服掛出來,且往往加綴著許多金珠玉寶,而價錢則比這邊的少了一半有余。
隨著時間推移,這些新樣式越來越時興,除了官眷,一些富商士紳也會去買個一兩件,在要緊的日子里穿出來炫耀。
舊式樣因不好銷,雖然還是在鋪子里擺著,后來便不再做了。
自貞錦依不再擺放樣品,對面先是只按著從前學到的樣式不斷做出成衣,后來就仿著她放在鋪子里那些目錄上的圖樣,又做出幾套新的半成品,亦是留著邊緣等客人試過之后再修改。
這下連陵錦佑也忍無可忍,將鋪子里放著的圖樣一古腦兒收回了后院。
貞錦依卻道:“他既有心,你便是不肯讓他看到,他也總有法子弄了樣式去。”
陵錦佑道:“他就算要想法子,也要教他多費些周折。你費盡心力想出來的式樣,咱們好容易緊趕慢趕地做出來,憑什么被他們就這么得了去?分明那些主顧就是要買這種新衣式,他們從前做的那些壓根沒人要!”
貞繡珠在一旁小聲道:“好看的東西自然人人都喜歡的,上回找我縫衣裳的那個秀才,還央告我幫他家娘子也做一件新式樣的緞衣來著。”
陵錦佑嘴撅得能掛上油壺:“貞家大姐,你可不能心軟,不要隨便什么活兒都應承下。這種貴重衣式,哪能什么人都穿的?”
貞繡珠便不說話了。
貞錦依更不多說,接下來做的衣服上,就加上了“貞吉”二字的古篆文做成的紋樣,或繡在衣領,或繡在衣袖衣緣。
陵錦佑邊繡邊贊:“這就像是打了章上去一般,看他們還怎樣跟著做。”
頡嬸兒看到也連說:“這法子好,又好看,又是做上了咱們專門的記號,以后懂行的客人就認這個才是正經貨。不如,我去問問我們當家的,索性把這個鋪子招牌換作‘貞吉號’得了。”
不幾日,頡氏綢莊旁邊的鋪面果然掛上了“貞吉制衣”的招牌,布幡上都也寫了“貞吉號”的字樣,并且印上了貞吉的古篆紋飾。
然而對面很快也在衣服上加上了“安吉”的紋飾,亦是篆文所制,不細看,與“貞吉”十分相似。
陵錦佑氣得在屋里摔盤子打碗:“無恥!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真跟癩蛤蟆一般惡心人!”
經二姑姑不怒反笑:“這假李鬼纏上了真李逵,也虧他們想得出來。”
這個社會里也有《蕩寇志》的話本,雖與貞錦依看過的《水滸傳》不是太一樣,但大同小異,亦有一百單八將,李鬼的故事是說書人常講的段子之一。
貞錦依搖頭無奈地笑笑。
掌柜娘子婆媳兩個如何忍得,日日都要尋些由頭在街上罵幾句。
秋寶娘本是市井出身,爭鬧罵架,原是打小歷練來的。到鋪子上之后,因接待的都是貴客,強自壓制著做得斯文守禮模樣,已是憋了好久,如今傾瀉而出,花樣兒比她婆婆還多些。
對面卻只作不聞,仍是除了伙計掌柜,別的人一概見不著,連樓上招呼女客的婦人,也從不走到鋪門外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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