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物都是最真實最現實的，誰對它們好，它們點滴都記得清楚。誰不喜歡它們，它們也會遠離。大半年了，平安和喜樂自從被送人之后，一直悶悶不樂，和方山木久別重逢的開心，感染了盛晨內心的柔弱，也溫暖了她的冰冷。

兒子方向東嘖嘖連聲：“老爸的魅力真大，剛才平安喜樂還跟我玩耍，一聽到你的聲音，都扔下我不管。哎，老媽，你真的應該多向老爸學學，一個連狗和貓都深愛的人，會是壞人嗎？狗和貓都聰明了，但凡是一個心思不正的壞人，它們鐵定離他遠遠的，是吧老爸？”

盛晨聽出了兒子的言外之意，雖然對兒子有意讓她相信方山木的良苦用心微有感動，但還是不想服軟，依然嘴硬：“動物就是動物，怎么知道好人壞人？誰對它們好喂它們吃的，它們就和誰親！”

“是嗎老媽？”兒子斜著眼睛，得意地笑了，笑容很狡黠很意味深長，“你以前不也天天喂平安喜樂，你現在叫它們，看它們理你不？”

“你個臭小子，故意損你老媽是不？”盛晨不服氣，還是喊了一聲，“平安、喜樂，到我這里來。”

喜樂在方山木懷中，懶洋洋地伸了伸腰，理也未理盛晨，平安倒是給了盛晨幾分面子，但也僅限于禮貌性的回頭看了她一眼，叫了一聲，然后就又撲到了方山木的身上。

“沒良心的東西……”盛晨笑罵一句，伸手去打方向東，“和你一樣，吃我的飯砸我的碗。白眼狼！”

方向東跳到一邊：“我可沒有，別打我！老媽，你不是該反思一下自己嗎？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貓狗的心是真誠的。”

“臭小子，沒完了是吧？今晚不許吃飯！”盛晨佯怒，扔了一個靠墊飛向方向東。

不等方向東躲閃，平安飛身而起，叼住了靠墊，搖頭擺尾獻寶一樣送給了方山木。

盛晨哭笑不得，忽然悲從中來，放聲大哭：“你們都欺負我，連狗啊貓呀都嫌棄我，好，我走！”

才沖到電梯口，被方山木一把拉住。

“都多大的人了，怎么還跟孩子一樣？和貓狗一樣見識，不丟人嗎？”方山木忍住笑，揉了揉肚子，“餓了，飯好了沒有？”

“沒有！”盛晨賭氣地甩開方山木的胳膊，“你兒子不讓做，說要出去吃，你們爺倆兒再加上一狗一貓去吃吧，我不餓。”

最后還是在方向東的好說歹說下連哄帶勸下，盛晨才勉強答應一起出去吃飯。也是一家人很久沒有一起聚餐了，方山木知道盛晨口味清淡，特意去了門口的椰子雞火鍋。

大學期間，由于是窮學生，方山木只能請盛晨吃煎餅果子加汽水。曾經有一段時間，方山木的早餐就是煎餅果子一套加一瓶北冰洋汽水，而從小在南方長大的盛晨一開始不太喜歡吃北方面食，在方山木的帶領和影響下，也慢慢接受了一部分。

不過時至今日，盛晨還是不太喜歡吃餃子。

曾經有一段時間，方山木固執地喜歡吃校門口的山西牛肉水餃。當時便宜，才五六塊一碗，餡多皮薄，再配上滿滿的一碗加了調料的湯水，酒些香菜，每次方山木都可以吃上一大碗外加上多半碗。盛晨卻只是吃一小口，頂多五六個就飽了，剩下的就都歸方山木了。

那是一段溫馨而浪漫的日子，在校門口的小飯店、錄像廳、書店、音像店以及小樹林中，到處都留下了方山木和盛晨的足跡。為了遷就盛晨的口味，方山木的口味也慢慢變得清淡了許多，而為了適應方山木，盛晨也由愛吃甜食一點點改變，不再特別偏甜了。

二人的戀愛和大多數的人戀愛一樣，小心、試探、謙讓、改變，可以說，盛晨改變了方山木不少，而方山木也改變了盛晨許多。最好的愛情就是你為我而學會一些技能，我為你而放棄一些愛好。

盛晨原本不會包餃子，因為不愛吃的原因，曾經在婚后有相當長一段時間抵觸餃子。后來兒子出生了，方山木耍了個心眼，在兒子剛剛吃飯時，就喂他餃子。結果兒子從小就喜歡餃子，盛晨無奈，就慢慢學會了包，并且手藝還出奇得好。只不過她自己包的餃子再好吃，自己也吃不了幾個。

盛晨最愛吃的還是椰子雞火鍋，既清淡可口，又甘美。蜜月時，二人在海南和深圳吃過幾次后，盛晨就念念不忘了。不過椰子雞火鍋近年來才在京城興起，在冷戰之前，方山木帶盛晨去吃過幾次，雖然味道不如海南和深圳的正宗，每次她都還是贊不絕口。

盛晨飯量小胃口一般，能讓她記住念念不忘的美食不多。

來得晚了點，火鍋店已經人滿為患，需要排號。按照方山木的習慣，從來不會為吃飯而等候，盛晨就想走，方山木拉住了她：“等不了幾分鐘，反正也沒事，坐一會兒也行。快過年了，附近的飯店要么滿員，要么關門。主要我也是懶得再走了。”

盛晨心中微微感動，她知道方山木對椰子雞火鍋不太喜歡，如果是以前需要排隊的飯店，他會轉身就走。對時間觀念很強又特別在意時間的他，在生活上要求不高，覺得花費幾個小時吃飯是對生命的浪費，而為了吃一頓飯等上半個乃至一個小時，也是極其無聊之舉。

今天難得地為她改變，盛晨說不溫暖那是自欺欺人，不過她還是沒有明顯表露出來，而是淡淡地一拉兒子：“就等吧，反正你爸是懶得走了，也不想和我們一起走走。”

“老媽！”方向東不干了，眼睛一瞪，雙手叉腰，“你知道你最大的問題在哪里嗎？你聽好了，態度端正點，別一臉無所謂的表情，盛晨同學，你有沒有好好聽老師說話？”

方山木忍住笑，兒子的口氣明顯是在模仿學校的老師。

“你有話不能委婉說，總是喜歡以針鋒相對的口吻懟別人，知不知道這叫什么心理？這叫麥芒心理。就是心里總有一根刺，看誰都不順眼，見誰都想扎上一下。”方向東站了起來，居高臨下，擺出老師訓斥學生的姿態，“盛晨同學，你應該好好反思一下自己，不要當一個刺猬，時間一長，扎傷了別人囚禁了自己。”

“心理學上有麥芒心理這個說法嗎？”方山木終于忍不住了，雖然他也知道兒子是為他鳴不平，“兒子，不能信口開河，你現在還不是專家，等以后是了，可以發明一個術語。”

“老爸，我讓你說話了嗎？你也坐好了。”方向東轉身來到方山木面前，一樣叉腰，氣勢洶洶，“你的問題是，明明是為了老媽才等，非說成不想再走了，還說附近飯店滿員。你們兩個人，一個人是太愛挑刺，一個是太好面子。來，剛才的對話我們再重來一遍，記住了，都說出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別繞彎，聽到沒有？”

“別鬧，別人都看著我們呢。”盛晨有幾分不好意思了，見周圍眾人的目光射來，有幾分不安。

“老媽，你這是社交恐懼癥！你管別人怎么看我們，我們一家人只要不影響別人，別人愛怎么看是他們的事情。聽話，先從老爸開始。”方向東用力一拉方山木，“老爸，你是男人，勇敢點，拿出當年你追老媽的豪爽和勇氣。”

方山木輕輕咳嗽幾聲，笑著搓了搓手：“盛晨，你難得愛吃椰子雞，就是陪你等上半個小時又有什么？一家人在一起，要的就是互相照顧和體貼。”

一句話險些讓盛晨熱淚盈眶！

她當然知道方山木是在遷就她，記得戀愛時，方山木就特別縱容她，只要她想做的事情，他一定努力做到。后來工作后，他的職務越來越高，工作越來越忙，稍微耽誤一些時間的事情，方山木都會不耐煩。開始時她生氣，也鬧過，后來慢慢理解了方山木的不易，知道他人在高位，有許多身不由己的會議和應酬，就漸漸釋然了。

剛剛方山木的神態和語氣，像極了以前戀愛時的青澀和誠懇，一瞬間讓她像是回到了從前。

“該你啦，老媽。”方向東碰了碰盛晨的胳膊，“別光愣著了，說出你的真心話。”

盛晨努力克制，不讓眼淚滑落，勉強一笑：“不是怕你忙嘛，不行就到附近隨便找個地方吃一口算了，我是愛吃椰子雞，但也吃不多，不用為我耽誤你的寶貴時間。”

方山木也是鼻子一酸，曾幾何起，他和她之間說話總是隔了一層什么，他喜歡拿事業來搪塞，對她不再有以前的耐心和細心，而她喜歡用語言來出擊，專挑他內心最柔軟的地方下手，一刺見血，一痛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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