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也便在甄家住了五天，早上離開時她就坐在炕頭兒，晚上回來時她還坐在那里，仿佛沒動彈過一樣。

估計除了上廁所和吃飯，是真的一直坐在那兒，看電視。

甄母周一就重開鋪子了，畢竟一走就是五天，關門停業夠久的了，不掙錢吃什么喝什么。

每天早上臨走之前，甄母會將午飯給姥姥悶在大鍋里，反正爐灶里壓著火，什么時候打開鍋蓋都能吃到熱的。

甄母以為日子就會這樣過下去了，雖然兒女一點兒反對的聲音都沒發出，她還覺得挺意外的。

她沒想到的是，甄語憋了個大招兒給她，就等著周末到來呢！

周五晚飯后，甄語借著母親去廚房刷碗的功夫，跟出去與甄母‘咬耳朵’。

“媽！姥姥什么打算？”

甄母被問的一愣，隨即便道：“能有什么打算！在大楊樹給你姥爺辦完喪事，你二舅他們就讓我把人領回來，你姥就跟著我走了。”

“她那么多兒子卻住到姑娘家來？就不怕被人笑話？”

甄母沉默了好大一會兒，才悶悶地道：“她肯定是想到兒子家養老！關鍵是你舅他們，唉！”

“明天你跟我去大舅家，找他來接我姥姥！”

甄母為難地道：“小語！別折騰了，他肯定不會來接的！”

“你跟我去就行了，他一定會來！”甄語斬釘截鐵地道。

甄母看著女兒的表情，不知怎么的突然也涌上來一絲信心。

若說她甘心獨自一人給老太太養老送終，那怎么可能呢？她還有一雙兒女要養大成人！

可是甄母懦弱慣了，被娘家人索取慣了，她完全不知道要去反抗，每次都被娘家父母和兄弟們安排的明明白白，卻每次都只能生受著。

今天女兒為她推開了一扇新的窗戶，她心中突然升起一絲希冀，有了不想再受人擺布的想法。

“行！媽就跟你去一趟！”

甄母心里想著，甭管成不成的，她得把這個態度擺出來！

不能老像從前一樣，讓人當軟柿子捏了！

第二天一早，給姥姥和甄彥留了午飯，母女二人便攜手出門。

大舅家在鎮里，挺遠的，基本算得上是鎮子的最西端了。

從甄語家走到鞋城，也不過才走了三分之一的路程。

母女二人都不會騎自行車，只好步行，將將趕在8點半的時候走進了程大舅家的大門。

院子里拴著一條土黃色的大狗，一見生人進門便狂吠不止。

“誰啊？這一大清早的！”一個眉心碩大一顆黑痣的黑胖婦人邊嚷嚷邊走出房門。

甄語神色冷淡的望著眼前這位一年也見不上幾面的大舅媽，并不搭話。

“大嫂，是我！我哥在家吧？”甄母端起笑臉問道。

程大舅母一見甄母就撂了臉子，“有啥急事非得一大清早的來呀！趕著來吃早飯吶！”

甄母的笑臉都快維持不住了，她看起來像是差這一口飯的人嗎？

“我們吃過了才來的，大嫂你看著點兒狗，小語她怕狗！”

“不咬！進吧，有啥好怕的！”程大舅母紋絲不動地站在房門口，沒有任何想上去拽住鐵鏈子或是幫著二人擋一擋的意思，任由大狗抻著脖子狂吠。

甄母陰下了臉，對方這是根本不想讓她們進屋的意思。

拴狗的鏈子不算太長，但大狗此刻卻正好堵在路中央。

若想進屋還必須要經過它的窩門口，根本不是跑上兩步就能沖過去的。

見二人不動，程大舅母也沒心思多呆，轉身就回屋去了。

心里想著，你不敢進怨我嘍？就是不待見你們！進不來就對了！

甄母扯了扯女兒，有些退縮，“小語，要不，咱們回去吧！”

甄語不慌不忙的扯開脖領處的棉襖扣子，回去？做夢呢！

怕狗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伸手入懷，甄語掏出熟悉的長搟面杖輕輕摩挲了兩下。

一只狗就想讓我知難而退，我可去你的吧！

甄母在女兒從懷中掏出搟面杖的時候就已經傻眼了，閨女是什么時候把它揣懷里的？

沒等她想明白，甄語就拉著她沖上前去。

先是猛的一揮搟面杖，嚇得大土狗嗚咽著縮回了狗窩去，然后一腳將窩門口的狗食盆子給踹飛了，迅速提起狗窩邊的一大塊厚木板，將狗窩給擋了個嚴嚴實實。

一套動作行云流水，甄母直到雙手扶著木板站在狗窩外邊，才緩過神來。

甄語將搟面杖往懷中一揣，從旁邊揀了兩塊破磚頭兒卡住木板保證它不倒，拉著母親開門進屋。

程大舅家院子大，房子也大，母女二人拐過廳堂走到最里面的屋時，他們一家子正在吃飯，見二人真進來了還都愣了愣神。

隨后便神情各異的繼續吃，誰也沒有開口招呼甄母和甄語。

甄語拉著母親坐到窗前，安靜的等待眾人用餐結束。

等桌子清理完，表哥表姐們也都散了，程大舅泡了一壺茶，自顧自坐在炕頭上喝著，完全沒有開口的意思。

甄母只覺心下凄涼，娘家兄長待她連個外人都不如，真真是寒透了心。

甄語眼風一掃便發覺母親神色不對，但此刻不是勸慰她的時候，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著呢！

“大舅，你該去接姥姥了。”

程大舅眼皮都沒掀一下，仿佛沒聽到一般。

甄語也不在意，先禮后兵嘛！

“媽！”

甄母下意識應道：“哎！”

“您說咱這小鎮就屁大點兒地方，誰不認識誰啊？若是大家都知道程老太太生了六個兒子卻在女兒家養老，會戳誰的脊梁骨啊？”

甄母聽了這話，第一反應是偷眼覷了下程大舅的臉色。

甄語看到這一幕，真是怒其不爭，卻又哀其不幸。

程大舅這回給了點反應，冷冷淡淡地盯了甄母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甄母被盯的頭皮一麻，維護兄長的話不過腦子便說了出來，“小語，別亂說！”

話一出口，甄母才后知后覺的想起今天來的目的，懊惱地垂下頭去。

甄語沒理睬母親，今天這一場硬仗本也沒指望她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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