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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棉袍子君休換-第一百零九章 有人離別有人歸
更新時間:2020-01-09  作者: 許辭涼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浪漫青春 | 青春疼痛 | 木棉袍子君休換 | 許辭涼 | 許辭涼 | 木棉袍子君休換 
正文如下:
姜曉棉頓了一下語言,應該是眼睛進沙子了吧,她揉了一下眼睛才繼續說:“冬漾說‘我要去一趟戒賭所,你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說吧”那時候我就沒有勇氣說了,我覺得不是我做出了選擇,而是他做出了選擇。”

你有事情明天再說吧。

姜曉棉回想起來,真的絕望了一半,為什么而絕望,就好像她還沒有李笑歡重要了。

赤裸裸地被比較下去了。

姜曉棉現在想,不要跟一個沒了心智的人計較吧。

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姜曉棉從一睜開眼睛就突然茫然起來,一生都沒有這么茫然過,像是老年人的視線開始一點點蒼白發虛,身體也開始無力消沉。

姜曉棉摸了摸濕透了的枕頭,嘴巴里面還有點點咸意。哭過的鐵證就在眼前,她卻怎么都不記得昨晚哭過了,可能是在夢里流淚的吧。

一路從木棉花大道走來,那些木棉樹在秋風里已經枯黃了樹葉,像花朵一樣垂掛在枝頭搖搖欲墜,風吹過就招搖著手,像在跟姜曉棉打招呼,也像在跟這個美好的世界高傲地離別。

整個長南的色彩都是秋黃色的。

心情是秋黃色的。

離別也是秋黃色的。

姜曉棉走進了紅坊畫廊,那兒早換了一位新的主人,因為余老先生已經駕鶴西去了。

新的畫廊主人叫余墨。余墨是余老先生的孫女。余老先生還在世的時候,姜曉棉聽他聊起過孫女,今天才見了真人。

余墨長得比較高,將近一米八了,余老先生常說嬌滴可愛的孫女卻長了個壯實孫子的身高,還嘀咕女孩子長那么高不好,把男生比下去的話,就讓男生沒有了想要保護的欲望。

姜曉棉看到時,余老先生的話還真的不假。

余墨一頭波浪大卷發的氣質美女,笑起來右嘴角有個梨渦,年紀比姜曉棉還年輕一些,她一見到姜曉棉的時候就認了出來并且打了個招呼:“嗨,我記得你,你是我外公的學生。”

姜曉棉也對她笑了笑,露出右臉頰的酒窩,兩個人親切得像多年未見的故友。

其實她們兩個也只是在余秋波的葬禮上見過一次,不過那時候沒有多太心情去關注彼此。

“我要離開長南了,所以我今天是來還一幅畫的。”姜曉棉笑著把畫卷遞過去。

余墨打開畫卷瞧了一眼,她對那幅畫也不陌生,咯咯地笑說:“那年我來畫廊的時候,最喜歡的就是這幅畫,過了這么些年,沒想到它竟然成了老古董了。”

余墨的話剛落完,就有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接了她的下句話,“什么老古董呢,我瞧瞧。”

姜曉棉順著聲音看過去,是一位意氣風發的小伙子走過來,他比余墨高出一個手指頭,笑嘻嘻的面容青春得很,像是清晨的朝陽升到半空中那般的精神蓬勃。

他貼到余墨身邊,兩個人的身高難得的登對。姜曉棉正要猜想他是誰的時候,余墨介紹說:“曉棉姐,他是我的男朋友,叫文楚。”

文楚也跟著余墨的稱謂喚了一聲“曉棉姐。”然后看了畫后贊嘆說:“這木棉畫得真好看,小墨,你喜歡荷花,我也畫一幅荷池送給你…”

“畫什么畫,凈學人家借花獻佛,我不要,我要你種一池的荷花送給我!”

“好,別說種一池了,巴不得把我自己變成荷花送給你!”

這一刻看著他們年輕的愛情模似曾相識,姜曉棉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老了,那些美好的愛情年紀蒸發在了憧憬的歲月里,化成飄散在記憶里的青煙。

曾經有誰也是這樣答應她來著,說是要種只屬于她的木棉。承諾被青煙托向渺茫的遠方。

等不到親眼見證諾言,原來,最美好的承諾不配用來當真,只配追悼。

姜曉棉站在那里看著《尋棉圖》好久,忘記了余墨跟文楚是怎么從她旁邊打情罵俏地消失的,也不知道向冬漾是什么時候站在她面前的,就當她要抬腳離開畫廊的時候,他呆呆地站在門口望著她。

他動了動唇,“曉棉…”

姜曉棉也說不清那是怎么樣的一種呼喚,拖了些哀求的長音,卻又落尾得很清脆。

她想,他應該知道那件事情了吧,隨后被他溫熱的手臂攬入懷里。一種又可以親近他心跳的距離,好像才第一次感受到,又像是一直停留的余味不曾走遠,被人遺忘后重新拾起。

從來沒有一次的擁抱比這次的擁抱心情更為復雜,感覺置身在愛情電影里男女主多年相遇后的感人鏡頭,然后背景播放著《曲終人散》這首經典老歌。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我聽你哥說的,我就找過來了。”

“你都知道了?”

“嗯…”

就只是一個簡單的語氣字而已。

他既然已經知道了,臺詞不應該只是一個沉悶簡單的“嗯”字啊!姜曉棉有點失望,他應該有什么話難以言明吧,給人一種措辭琢磨了很久最終被卡在聲帶里發不聲音的表象。

那句沒有說出口的話,是“一路保重”還是“為我留下來”?

但是姜曉棉覺得這些對于半昏不醒的遲陽和來說,已經很渺小得不足為提了。

粉紅色的異木棉在秋天里盛開得十分絢爛,姜曉棉正眼仰望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長南的異木棉也那么多,把離別的秋天染成了青春的粉色紅色,屬于秋天里的生命都在那一刻迎接相遇。

他們站在落花里,姜曉棉抬手接落花,看見向冬漾的臉龐被一片片紅粉交錯得模糊,她的大腦里突然有了一種很美妙的錯覺,“冬漾,站在異木棉的落花里,我看見每一張面孔都是粉紅色的芳華。像停留在數不清的曾經里,我們剛相遇的那一天。然后時間都開始逆流倒退,在還沒有認識的歲月里重新開始,編寫我們美好的結局。”

“曉棉,我突然想起一首歌特別適合我們,歌名叫《可惜不是你》,那時候,我從不喜歡這首歌,沒想到最后我們都變成了曲中人。”

姜曉棉心想,這是他最后一次陪她看木棉花了吧……

等明年紅木棉花開的時候,她看不到了,而他也會有新的人陪他看。

姜曉棉咬咬牙,難過地說:“明天,我離開的時候,你千萬不要來送我,我怕那樣的話我會舍不得離開。”

“其實我也不敢去,怕我沖動地拉住你死活不讓你走。”

姜曉棉微微一笑,這是他們離別前的最后一次對話。

到底是誰不要了誰,都得不到一個具體的結論。

總之他們兩個都淚流滿面了。

姜曉棉走的時候,向冬漾真的沒有去送她。

而姜曉棉也從頭到尾沒有期待向冬漾出現。

這是他們之間的另一種默契。

姜曉棉跟家人朋友們告別了以后,送她最后一程的,無非就是坐上飛機后一棟高樓蓋過另一棟高樓,唯見的幾抹異木棉。

雖然不如紅木棉那么茂盛,在冷落清秋節里好歹是應景的離別。

向氏公司里,冷冷清清的高樓像是提前入了冬季的冬眠,一切死寂得徹底。這棟樓是一座再也不會亮出金錢耀眼光芒的虛殼。

曾經一磚一瓦筑起了家財萬貫,如今一貧如洗,空空如也。

向冬漾坐在辦公室里對著桌上的收購合同跟房產本發呆。

“冬漾”

冼新辰的聲音正正地從外面傳進來,四處因為空蕩得很而發出了如夢般的回聲。

向冬漾轉過頭,安靜地問:“你是送她走了后順便來這里的嗎?”

“是,她去英國之前囑咐我把這個東西轉交給你。”冼新辰說完后把一本嶄新的筆記本擺放在桌上。

向冬漾拿過筆記本,翻開第一頁,上面“2013年長南校長溫白川的親筆書獎”就跳入他的眼睛里,他再翻一頁是那首《尋棉》詩歌,后面是……

他還想翻翻有什么的,后面沒有了,全部是空白。

向冬漾記得,這是當年校慶會上姜曉棉的朗誦獎品。他沒有問什么,只是不動聲色地收好。

冼新辰同樣沒有什么話,瞟眼看到他桌子上另外的東西,就心一揪說:“如果你要找下家,可能沒有誰愿意出更高的價錢了。再說跟著我們,以后向氏說不定可以轉圜。”

“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已經無所謂,無能為力了,不想茍延殘喘活得太負重,該走的讓他們都走吧。”

不用他明說冼新辰就知道,其實向冬漾是不想兩家再有什么瓜葛了,那一句“該走的讓他們都走吧”意味深長。

冼新辰也不準備使出磨嘴皮子功夫了,一句“你好好保重”后就走了,踏踏的腳步聲顯得此地無人問津。

向冬漾抬頭走出辦公室的時候,看見公司里的小職員小李還沒有離開,仍然一如既往地站在崗位上。雖然小李在沒事找事做。

向冬漾突然間有些熱淚盈眶,畢竟公司里的員工不用遣散,他們都已經跳槽了。

最后只剩下一個名不經傳的小李。

小李過來問:“向總,沒有比盛星出的價錢更可觀了,你剛才為什么不賣了公司,還是在膈應向董的事情嗎?可是除了盛星,再沒有第二家公司愿意接近我們了。”

向冬漾坐在旁邊的椅上閉著眼睛搖搖頭。很疲憊了。明明今天什么都沒有忙活,卻疲憊得眼睛都要張不開了。

小李就更不明白了,還想問問原因時,向冬漾開口問:“我們最后一項工程都安排好了嗎,他們什么時候動工?”

“他們都安排好了,就是對方催款催得比較急,如果再不付建材金,他們就會罷工。”小李垂頭說完后特意看了一下向冬漾的臉色,“向總,我很不明白,公司都已經垂危了,你怎么還想著南城那邊的事情?”

向冬漾看了下那本筆記本微笑說:“那是承諾,一字千金的承諾,比什么都值錢。”

“叮鈴鈴”

這個時候電話響起。

“喂,你好,向氏建筑…”

向冬漾看著小李去接了電話,也不知道對方是誰,他們掛完電話后就看見小李認真地望著向冬漾。

向冬漾第一時間反應不到是什么事情,看小李是不可相信的一臉質疑地望著自己,向冬漾揣測一下……

“他說想找您合作,還出了高額,比,比盛星地產還闊手。”

“喔,他還說什么?”向冬漾挑眉,也是很驚奇的態度。

“對方沒有透露名字,只說他在樓下的一家咖啡廳里等你,還說你去了就知道了。”

那些年少時光,有走丟了人,也有再重聚的人。

在去赴約之前,向冬漾還是很好奇的,畢竟他心里已經沒有可供他猜測的人了,但是他還是莫名的坦然,期待對方是怎么樣一個驚喜。

走進了咖啡館后,向冬漾先是隨便瞄了一下,里面的顧客比較少,一眼就可以摸清有幾個人,他就在找那個對方是誰。

當向冬漾瞄到徐子凡的那一眼,向冬漾幾乎是驚訝得說不出什么話。那么多年了,還可以從陌生的人堆里一下子找出一位變化很大的故人,那是一件很考驗眼力的事情。

且不說故人邊上還有一位年輕的女子,金發碧眼的外國女郎,看樣子,不是情侶就是妻子吧。向冬漾心想著就更對徐子凡刮目相看了。

“冬漾,這邊。”

徐子凡也看見了向冬漾便起身朝他的方向打了一個招呼,向冬漾挪著腳步微笑地向他們的方向靠近。

徐子凡已經不是當初的徐子凡了,他一把手拍在向冬漾的肩膀上就哈哈大笑,“冬漾,別來無恙啊!”

“有恙無恙都還是向冬漾。”向冬漾笑著這樣回答,聽出了“蒼涼的幽默”的話意。

本來向冬漾一眼都認出徐子凡了,只是當徐子凡一開口招呼的時候,向冬漾就差點認不出他了,看他的體面模樣,想必他很有所成就了。跟以前呆頭呆腦的徐子凡已是不同性格的兩個人。

當初怎么會想到再見面的時候是兩副截然相反的光景,向冬漾挺慚愧的。

而徐子凡不會在意那么多,他咯咯地笑說:“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的妻子諾萊,我跟她已經結婚三年了,現在我們的女兒已經一歲多了。”

諾萊用不是很通順的中國話對向冬漾笑著招呼:“很高興認識你。”

那一刻,向冬漾看見諾萊的脖間掛飾是一條風信子水晶石項鏈,閃亮亮的光澤很是耀眼好看,像圓潤晶瑩的月光盛滿了浪漫的故事,一生的幸福就被鑲嵌進去了。

向冬漾禮貌回復的那一剎那,鬼知道他有多嫉妒妻兒雙全的徐子凡。如果那么多意外沒有發生的話,如果曉棉不會走,說不定他們兩家可以像古裝電視劇里給孩子定個娃娃親或者是金蘭之好。

多年不見的摯友一見面,首先要聊的肯定是這些年各自的生活,以至于差點忘記了正事。

還是徐子凡那句話點回了主題,“我本來以為回來了還可以找你跟冬漾,非然,還有小郭,我們一起喝酒的。”

“三好學生終于學會喝酒了啊!”向冬漾說著說著,都快把桌上的咖啡當成了酒,一舉杯就大口入肚灌了進去。

徐子凡趣笑說:“對我的提議怎么樣,把你家的公司修建成律師樓,我在國外的名聲可是很響的喔,現在移居回國來找你合作,貼著我的臉面,你還賺到了呢!”

向冬漾沒有很爽快地答應,徐子凡納悶起來:“怎么,難道還不比你賣掉來得有前景嗎?”

“不是,只是幾個月前我為了建一處房子,先預付了工程定金,按照計劃是想賣了公司后交付尾款。”

徐子凡更聽不明白了,“什么房子比你的事業更重要,值得你傾家蕩產嗎?你造的別墅啊,那么大的公司加上房產還不夠你花?”

向冬漾笑笑沒怎么表態,又表明公司已經值不了幾個錢了。

徐子凡跟她妻子笑談了幾句英文后,對向冬漾愉快地做出了決定,“你可以把你的公司樓賣給我,你仍然可以跟我一塊合作共創律師樓,以后掙了光景你想重振你家的飯碗我也不攔著你,這樣還不算辜負你父輩辛苦打下的江山。如果你資金還是不夠的話我可以立個借據合同,反正已經成為了合作伙伴還怕錢還不起啊!”

雪中送炭的言辭,向冬漾聽了驀然抬頭。

雖然向冬漾的表面很淡定從容,可心里頭翻涌的滋味五味雜陳。所有人都走了。姜曉棉,父親,姐姐,包括韓非然。

人都走絕了。他想,不會再有誰走了。

悲歡離合循環轉變下去,徐子凡的回來讓此時的向冬漾好受了些。

當天晚上,向冬漾,徐子凡,陸小郭三個人就相約舉杯,不醉不歸。這讓他們都覺得回到了大學時代的少年時光。

凌晨的時候,林深嘮叨著接走了醉得不省人事的陸小郭,他是酩酊大醉的那一個;次之是徐子凡,他還能站著踉蹌幾步,被她老婆帶回家了。

剩下孤零零的向冬漾。

他最清醒。

孤零零的人,孤零零的清醒。

他突然覺得姜曉棉這個人好像從來不曾出現過自己的世界里,從三年的素描女孩夢一直延續到了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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