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玧聞言回笑道:“祖母謬贊,母妃也只是說的真心話罷了。”
齊后笑看溫庭玧,目光又掃掠至皮元蕤,微笑道:“聽說,昨兒,陛下賞賜你一幅畫?”
皮元蕤看了眼齊后身側寶座上坐著的嬌嫩如玉的元儀,又看了眼齊后,訕笑道:“不是陛下賞賜,是臣厚臉討要的,陛下還說臣臉皮厚似城墻,不配在這矜貴的上柔城混,要臣早日回封地,免得我這厚臉皮帶壞了宮里的宗室貴人。”
齊后纖細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叩著,嘴角輕微勾起一絲綿綿笑意,似嘲笑又似得意,聲音輕柔如柳絮春風,亦似將至未至的寒冬凜風,“是么,元蕤也算有自知之明了。知道自己臉皮厚,會帶壞宮里的貴人,那元蕤如此有自知之明,可又知道,你是個風流成性的人,你的種種行徑,難免損了你的名望,也會損壞不少女子的一片真心呢。”
元蕤不敢去看元儀,心中卻是平靜如水,自料齊后再怎么著,也不會在年節附近對自己下狠手,何況他有陛下護著,自然事事游刃有余,看著齊后嬌美的面容之下的隱隱怒氣,悠悠帶笑,道:“臣自問不曾許過任何女人任何事,從來如此,從來皆是逢場作戲,想來,與元蕤交游的女子皆是聰慧,斷不至于非元蕤不嫁,故而元蕤自問,不辜負任何女人的真心。“
這話推脫地干凈,元儀細細聽他說話,不僅聞琴音知雅意,反而看他那躲躲閃閃的神情,知道他是有退卻自己之意,手中團扇也不僅被她翻覆來翻覆去。
齊后涵養頗深,聽到他這般推脫之辭,也不禁笑道:“元蕤,你很會說話,只是我再問問你,你可能自認從幼年到如今,對所有女子都是逢場作戲,不曾真心以對?“
這話分明是為元儀而問。
元蕤倒是坦然,自我剖白道:“元蕤年幼之時,無知,幼稚,不知世事。隨意說些話,送些許諾,完全是無心的。但這份嬉戲之情,卻是一生難得的,元蕤心中珍惜,但也只能是珍惜。元蕤縱有說過一心一意的話,也不過是童年無知,輕嘴薄舌罷了,如今回想,甚是可笑,但當時當地的人,無論如今是何模樣身份,在元蕤心中,都是元蕤曾經可與之天真爛漫言語之人。元蕤會珍惜,但絕不可能一心一意。”
齊后聽他說的這么多,忍不住道:“都是廢話,我只問你,你會不會兌現你曾經的承諾,即使只是戲言?”
元蕤搖頭,“不會。元蕤分的清戲言與真心之言,那不是元蕤的真心之言。”
齊后微笑點頭:“算你實誠。”
說著,轉臉看向元儀:“你聽到了。”
太子妃頗覺尷尬,想為元蕤開解,卻怎么也長不了這個口。
元儀雖然性情熱烈,但絕非無恥之人,聽說此語,自然知曉元蕤意思,于是豁然起身,望定了元蕤,道:“元蕤哥哥有元蕤哥哥的選擇,元儀都尊重,但元儀想問一句,若是前塵都作廢了,望后,再遇到前塵之人,元蕤哥哥可會躲避。”
元蕤自問他對元儀做不到躲避,亦坦蕩蕩無需躲避,人人皆是玩過過家家的,難道人人都要認真么,便道:“不會。”
元儀笑:“甚好。那前塵便都作廢吧。無論有沒有那前塵,元蕤都不會躲著元儀,那日后元蕤有沒有可能愛上前塵之人?”
元蕤搖頭:“臣不知。”
元儀笑:“甚好。元儀喜歡一個人,無所謂這個人是否對元儀有過諾言,元儀喜歡一個人,就是喜歡這個人,無所謂是否有過童年的青梅之誼。”
元蕤愣住,元儀卻笑:“元蕤哥哥既然風流成性,便必然不會鐘情一人,既然元蕤哥哥永不會鐘情一人,元儀便不怕,在元蕤哥哥愛上元儀之前,會鐘情于旁人,元儀可以等,在元蕤哥哥心甘情愿娶親之前,元儀可以一直等元蕤哥哥。”
太子妃萬萬想不到今早會有這么一出,溫庭玧亦是半尷不尬地看著元蕤與元儀,齊后亦未曾料到元儀對元蕤如此癡情。
她以為叫元蕤親口說出往日諾言都不算數,元儀便會斬斷此癡情,由此也順帶遠離了溫庭玧等人,誰料她就是迷上了元蕤這么個人。
齊后轉頭,透過元儀的臉,似乎看到了當年的云和公主,認定了那個弱懦的整日裝瘋賣傻的男人,就再也不回頭地義無反顧地嫁了過去。
齊后似乎看到了她們母女身上的同一種堅韌,不禁恨鐵不成鋼地想著,同樣是流著齊族身上的血,自己為了權位從未放松過一陣,怎的這對母女卻是個癡情種。
齊后搖搖頭,也不可勉強,悠悠道:“罷了,元蕤你坐下吧。”
齊后喝了口茶,潤了潤口,低頭看著太子妃,笑道:“這幫小孩子整日情情愛愛的。“
見齊后轉怒為喜,太子妃也跟著笑臉道:“是啊,小孩子就是年輕不知事,心里沒有什么遠大志向,只想著兒女情長。“
齊后低頭,聽著太子妃說話,邊聽,邊用手摸著那小暖爐,暖爐上鑲嵌著各色珍珠玉翠,金銀繚繞,十分炫目,待太子妃把話說完了,齊后便道:“聽說襄尚城背后是一條河,到了冬天就冷得很,這些年,你們在襄尚城過得也不好吧。”
見問,太子妃笑答:“也無所謂過的好不好,做人么,只要問心無愧,怎么過,都是心無掛礙,到處自在的。”
這回答似答非答,齊后卻不依不饒:“你這話倒像是在為太子與朝云觀辯白。你辯白便辯白吧,只是,本后以為,老七為什么死,總不能是自家親兄弟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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