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玥正色道:“出銀子,也得分是什么事兒。若是奶奶過壽,壽禮我是一定送的,或者我聽說了大伯出事,該幫忙的我也不會含糊,但是……這事分明有蹊蹺,奶奶又不由分說來我這兒鬧了一場,我要是這時候出了銀子,旁人豈不是以為我心虛?所以這銀子,憑你說什么,我也是萬萬不會出的。”
她根本不多解釋,退后一步,道:“就這樣,失陪。”一邊就直接關上了院門。
外頭又是一陣子喧嘩。
孫婆子又罵了幾句,然后似乎是被推搡著走了。
她這會兒也回過味兒來,知道這事兒,肯定是跟唐水芝有關。
她轉頭跑去了唐水芝娘家,又是一番大鬧。
唐水芝的爹娘都是老實人,罵不過她,而且她們約略知道之前唐水芝回來是為了啥事兒,有些心虛,自已也覺得這事兒可能跟唐水芝有關系。
兩邊吵了半天,終于商定,一起去鎮上孟家問問。
孫婆子逼著唐水芝的爹帶上了銀子,有些得意,就帶著他們往回走。
回了家,唐時進正坐在炕上,一臉痛色的揉著腳,只道:“奶奶,我腳疼的鉆心,你等我緩緩再去。”
孫婆子頓時就心疼壞了:“乖孫,你不用去了,在家溫書,奶奶去就成!”
她就自己帶著唐老漢和唐大兄過去了,又叫了一個剛才去過的后生帶路,借了族長家的騾車。
等到了鎮上,唐水芝還是那一番說詞,只說沒見過,孫婆子自然不信,唐水芝立刻叫了門房過來,門房也說沒見過,根本不知情。
孫婆子也疑惑了。等找到醫館時,唐永富的腿已經包扎了起來,人也清醒了。
孫婆子急道:“到底咋回事兒!誰打的你?快跟我說!”
唐永富頓時就是一個哆嗦。
是孟家。
他知道是孟家,對方也根本沒有避諱。
他們說了,他偷的酒,孟家按方子釀了,結果幾千斤酒全都臭了,萬把兩銀子全都扔進去了,不要他的命,就已經很便宜他了。
唐永富當時都聽傻了。
他知道肯定是唐時玥使了損招兒,可是知道又怎樣,他什么都不敢做!
他更不敢跟孟家對上,萬把兩雪花銀,他連想都不敢想,十輩子也賺不出來。
而且,如果他沒聽錯的話,對方懷疑他跟唐時玥勾結?
幸好他沒來的及解釋,因為聽著對方那意思,要不是顧及著唐時玥,會直接要他的命!
這個啞巴虧,他是吃定了。
所以孫婆子一問,他就煩燥極了,道:“我倒霉,撞上了人家打架!別問了!”
孫婆子大怒,“不問你倒是掏銀子啊!攢了一輩子的銀子,全都叫你給禍禍沒了,這一出一出的……老娘還不能問問了!”
兩人吵吵了半天,還是一筆糊涂帳。
一聽說在醫館里住著,還要再花銀子,孫婆子當時就不樂意了,她潑天潑地的“借”了唐水芝家的銀子,付了診金,拿了藥,就叫人把唐永富抬上騾車,往回走。
一耽誤天都黑了,唐水芝家的人也就算了,幫忙的、帶路的,連著趕車的族長家孫子,連請人吃頓飯也不舍得,就這么餓著肚子往家趕。
實在是太不會辦事了,大家心里都有些不爽,顧及著他家攤著事,不好意思說。但這樣的人家,下次他們可不會來幫忙了。
何氏一路嗚嗚的哭著,才剛走到小月村那兒,就聽到了幾聲嗚嗚的狼嚎,聽起來近在咫尺!
何氏的哭聲,當時就給嚇回去了。
下一刻,就覺得風聲一晃,騾子猛然就驚了,人立起來,一陣子撲騰嚎叫,車廂猛烈搖晃,騾車里的唐永富大聲慘叫,坐在前頭的孫婆子和那個媳婦也被巔了下來。
下一刻,一個黑影,一下子撲到了孫婆子身上。
孫婆子猛然一聲慘呼,喊到一半就破了音,聽起來凄厲極了。
借著車前晃動的燈光,大家分明看到了一雙碧瑩瑩的眼睛!
是狼!這是一頭狼!
這會兒連把鐮刀都沒有,只能大聲吆喝,唐老漢幾個人拼命的跺腳吆喝著,那頭狼一甩頭咬下一塊肉來,這才轉身跑了。
那塊肉其實并不大,可孫婆子連疼帶嚇,癱在地上,連話都說不出來,血流了一地。
等這伙人趕回村的時候,都已經是半夜了。
唐永富連摔帶顛,綁好的板子都呲了出來,早已經疼的昏死過去,孫婆子的血也是流了大半盆。
大半夜的,一伙人沖到了村醫家,一點起燈來,幾個人都放聲大哭,后怕極了。
附近的人也被吵醒了,有人就過來問了問,一聽說孫婆子被狼咬了,那媳婦子當場就呆了,來來回回的只道:“又應上了!又應上了!”
旁邊的人一時還沒回過神來:“什么又應上了?”
“應了誓啊!孫阿婆當時說了,再去找唐當家,就被水淹、被狼咬,天打五雷劈!上一回就被水淹了,這一回叫狼咬了……下一回……”
屋里一時靜的針落可聞。
連孫婆子也嚇的張大了嘴巴,說不出話來。
其它人,尤其是跟她一起的那幾個人,都嚇的直打哆嗦。
是啊,這么多人,狼就單單撲過來咬她!這……這咋說也說不過去吧!只有她得罪了福娘子,老天罰她,才說的通!
孫婆子一時愧悔交加,痛哭起來。
一直到第二天,唐時玥才知道這事兒。
說真的,孟家比她想像中還要“不食人間煙火”?居然只是打斷了唐永富的腿出氣,沒叫他賠錢?按著壞人理論,他應該死逼著唐永富賠錢,然后唐永富再來攀扯她,一番嘰嘰歪歪,這才是正常走向吧?
居然這么容易就放過他了,也是夠財大氣粗,而且還挺“講理”的。
還有孫婆子。
這回幸虧有目擊證人,不然就算被狼咬了,大家也許還會懷疑她的刀光劍影……不過狼為什么只咬她呢?
她托著腮細想了一會兒,心想大概是孫婆子跟唐永富接觸過,身上有血。
據他們說,何氏和唐永富坐在車里頭,孫婆子和另一個媳婦在外頭,那狼過來,有可能就會只咬她。
但還是要謝謝老天爸爸。
在這個敬畏神佛的時代,福娘子的名頭傳的越玄乎,對她來說,就越有利,越安全。
畢竟,她將來有可能會拿出越來越多的東西,一個十來歲小村姑的身份,完全無法解釋的東西。
而一個得上天庇佑的福娘子,做任何事,都無需解釋。
孟家酒坊倒了幾千斤酒,臭氣熏天,這事兒知道的人不少。
一直關注這事兒的沈掌柜當然也知道了。
他過來的時候,唐時玥正在吃納豆。
她最近跟黃豆干上了,正在開發黃豆的N種吃法。
納豆并不是倭國的東西,其實是本土產物,而且秦漢時期就有了。
這玩意兒,也同樣是愛的人愛的深沉,不愛的人聞都聞不下去。
傳統的做法是把蒸熟的黃豆用稻草包裹起來,現代做法是直接用納豆菌,也就是枯草桿菌。
唐時玥兩種都沒用。
黃豆放兩倍左右的水,放瓦罐里面慢火煲,煲上三個時辰左右,一直到黃豆可以用手指按壓成為泥狀,就行了,然后倒進碗里,加入一點開水,蓋一層膜在上面。
膜是要透氣的,然后蓋上蓋子。
這個過程,其實是要求恒溫的,所以唐時玥把它放在灶旁了,灶白天晚上都不熄火,炒菜的時候就放遠一點,總之就是保證持續溫熱。
大約兩天,黃豆上面出現了白霜,拿筷子一攪,還會有拉絲,這時候就能吃了。
唐時玥分了一小碗給沈掌柜,兩人一邊吃著,沈掌柜就繪聲繪色的把孟家酒坊發生的事兒,跟她說了一遍。
唐時玥只笑道:“孟家可真是財大氣粗,一萬兩銀子,說扔就扔了。”
沈掌柜笑道:“照著貓都畫不出來虎,這是你的本事,我沈某是服氣的。”他沖她比了個大拇指。
然后他掃了她一眼,狀似無意的道:“還有件事兒,縣令夫人,最近弄了個唐家酒鋪,這事兒你知道么?”
她干脆的道,“知道,我的。”
沈掌柜臉色一變,猛然站起,把碗咣的一摔:“唐當家!我們可是有契約的!你當我沈某人好欺負不成!你敢在我眼皮子底下賣酒,我就敢叫你賣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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