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別人了,就連那老丈也嚇的一怔,半天沒說話。
畢竟他們騙過不少人,一時還真記不清有沒有這個人。
然后那人又指了指旁邊:“喲,你們一大家子都來了啊!爹、娘、阿兄!喲喲,連你那個二表兄也一起來了?真好,真齊整,省得我找了!”
大家也回過味兒來了。
等等,不對啊!仙人跳?
聽他這一叫,原來這些人是一伙的?是騙子?原來這圍觀的幾人也是一伙的?
對啊,大家都跑了,就那兩三個人沒跑,原來他們居然是一伙的啊!
頓時就有反應快的人叫了出來:“這是念秧吧!”
“肯定是念秧啊!我居然沒看出來!”
大家頓時升起了被愚弄的憤怒!
那幾個大漢根本沒等他們反應過來,揪著就走:“這回看老子怎么收拾你!不剝下你們幾層皮來,老子就不叫李大虎!”
他們推推搡搡的就把那幾人弄走了,一個個兇神惡煞的,也沒人敢跟上去看熱鬧。
然后就有人回來,想再問問那兩個倒霉男人,畢竟得到第一手情報,才好回去說八卦么!
就在這個時候,唐時玥的騾車駛了過來,兩個大漢一邊一個,推著那兩人就上了車。
并沒有人看到,兩邊猛然彈出了兩個黑影,速度快的大鳥一般。
幾乎就要撲上車的時候,卻見被抓住的男人,袖底的手掩在后頭,輕輕擺了擺,那兩道黑影,又無聲無息的退了下去。
唐時玥現在來鎮上,不怎么坐福壽酒坊的騾車了,就是普通的騾車,倒也不會暴露。
迅速駛出一段路,就見韓翼正笑嘻嘻的倚著墻等著呢!
騾車停下,那兩人對視了一眼,跳下了車,那青年理了理衣襟,含笑道:“多謝這位郎君幫忙解圍。”
“別謝,”韓翼笑著擺擺手:“我們混街面兒的,不跟你們這些有錢人謝來謝去,不用謝,要謝就直接給銀子。”
他摸了摸下巴:“我聽說那個老頭已經獅子大開口到五百兩了?我們不用這么多,給一百兩銀子當謝儀,一點情份也不用欠,多好!”
青年默了默,倒是笑了,就向那少年一個示意,少年就從荷包里掏出一百兩銀子給了韓翼,一邊打聽:“那些人干什么去了?他們真的是念秧?”
“看著挺像的。”韓翼道:“不過你放心,收了你的銀子,別處不敢說,起碼在龍門鎮,不會再叫他們煩你了。”
唐時玥也道:“你們要去哪兒,我捎你們一程?你們應該帶著隨從吧?”
青年猶豫了一下。
少年倒是眼神一亮,立刻就扯住他袖子:“好啊好啊!舅舅,讓她捎我們一段兒吧?”一邊就上了車,還吸了吸鼻子,眼神兒就往旁邊幾個壇子上瞅。
唐時玥開了車門請他們上來,韓翼不放心,也跟著上來了,跟陳酒坐在外頭。
那少年看著十五六歲年紀,圓臉大眼,精乖伶俐,上了車,先施了一禮:“小娘子有禮!”
唐時玥還了一禮,一邊問:“你們要去哪兒?”
少年問:“你們這鎮上,哪家酒樓客棧最好啊?”
唐時玥道:“四方酒樓。”
“啊?”少年問:“為什么他最好?是好吃的最多嗎?”
“有很多原因,”唐時玥半開玩笑的道:“最主要的是順路。”
少年哈哈的笑了起來,轉頭看了那青年一眼,青年點了點頭,少年便道:“那就去四方酒樓吧!”
韓翼不用吩咐,就催動騾子,少年一點不認生的繼續問:“小娘子,那些人到底去哪兒了?送官了么?”
“沒送官,”唐時玥頭也沒抬的道:“這種念秧,一般都是做一局換一個地方,他們既然瞅準了你們,那起碼在這個地方,他們還沒犯事兒。要是送官,要查他們干過什么不好查的。”
少年哦了一聲:“那去哪兒了?”
唐時玥指了指韓翼:“你看這個人,半從良的混混頭子一個……”韓翼回頭笑罵了一聲滾,唐時玥也失笑,續道:“那些人在他的地盤兒上騙人,他估計要把銀子都搜出來,然后打一頓趕出去吧。”
少年道:“可是你們怎么知道他們是念秧呢?你們怎么知道我們是被冤枉的?”
唐時玥懶的解釋:“因為我長了眼睛。”
少年道:“可就算我們衣著光鮮,也不一定就是好人啊!說不定是衣冠禽獸呢?”
唐時玥無語的抬頭看他:“……”
見過罵人的,沒見過罵自己,還罵的這么狠的。
那青年連連咳嗽,顯然也被這孩子雷的不輕。
青年看著有三十許年紀,身量頎長,容貌俊雅,氣質溫暖而醇厚,淺笑的模樣,叫人不經意想起《大明宮詞》里小太平初見薛紹“我從未見過如此明亮的面孔,以及在他剛毅面頰上徐徐綻放的柔和笑容。”
瞧著十分順眼。
唐時玥就難得耐心的道:“因為幾點,第一,那小娘子露的太‘巧’了,該露的全露出來了,不該露的全沒露出來。第二點,他們幾個人的話說的太有水平了,時機也太好了,一步一步把你們釘的死死的。第三點,那老丈頭發全白了,看著都快死了,聲音也太嘹亮了吧?第四……”
她不耐煩再說了:“總之他們露出來的疑點跟個篩子一樣,太容易看出來了。”
少年哦了一聲:“我怎么就沒看出來呢?我到現在還不覺得他們是一伙的,他們說的話也沒什么特別的啊?”
唐時玥好得瑟的筋又起來了,她摁了摁沒摁下去,忍不住就道:“群體只會干兩種事情,錦上添花或者落井下石。這人呢,一到群體當中,腦子就會越來越不清醒,因為人云亦云會讓他們覺得自己挺厲害,從者云集!是非什么的,根本冷靜不下來去想。”
“所以,在大多突發事故中,第一個說話的人至關重要。舉個例子,街上一個男子在打一個女子,如果第一個人說的是,別打了!別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
“那么,很多人都會跟著勸他,有人還有可能拉架。但如果第一個人說的是‘也不知道這女人干什么了’,大家就會覺得,哎,女子一定做了什么,所以才會被打,這樣大家很可能就會選擇袖手旁觀。”
“所以,你現在再回想回想,那幾個人說的話,說的時機,是不是就懂了?”
那青年微微凝眉,認真的看了她幾眼。
少年也是愕然,他呆呆了想了半天,然后一下子站起來:“還真是啊!這也太……太……”他想了半天沒想出一個精準的形容詞:“小娘子你也太犀利了!”
唐時玥擺擺手:“過獎。”
少年道:“我姓盛,叫盛齊,年紀小還未取字。你叫什么名字啊?”
唐時玥道:“我姓唐。”
青年也起身拱手:“某姓雁,名東。雁過留聲之雁,旭日東升之東。”
唐時玥點了點頭:“雁郎君。”
陳酒看幾人相談甚歡,忍不住問道:“盛小郎,那你們為什么會被他們瞅上啊?聽說這種念秧,盯準了能籌劃好幾天,跟人幾百上千里路呢!你們就一點沒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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