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時玥見她慈祥可親,就笑著跟去了。
寧氏給她找了一件胡服,翻領、對襟、窄袖,颯爽飄逸,再把頭發梳起來,挽了珠,垂了耳發,打扮起來,竟如美玉生暈一般。
一出來,唐俊琛就喲了一聲,好歹顧及著在許家,沒好意思多說。
許問渠也不由得注目良久,直到她笑吟吟的看過來,才一下子垂下了眼。
大家熱熱鬧鬧的用了飯,任東過來請示,唐時玥便吩咐他打發人先去租好宅院,打掃房間,置辦東西,另外先請下洗衣和做飯的婆子,只留下兩人聽候使喚。
寧氏在后頭,就見這小娘子負著只手站在院中,一句句的吩咐,哏兒也不打,干脆麻利極了,一看就是個能干的。
寧氏向來喜歡這樣不忸怩的小娘子,忍不住嘆了口氣,看了許問渠一眼。
待到晚上,大家都散了,寧氏忍不住跟許問渠道:“這個小娘子漂亮爽利,著實叫人看著喜歡,若是你能把她娶進門,我也就放心了……”
“阿娘!”許問渠十分無奈:“差著輩兒呢!”
寧氏頓時就生氣了,一指頭戳他腦門上:“說的就是你這個沒成算!一把年紀了做事還這么草率,收什么徒弟,直接平輩來往不是很好!好好的事兒都叫你給辦砸了!蠢!”
老母親日常嫌棄兒子,許先生心里苦,真的苦。
幾人在許家住了三天,家人全都見了還不讓走,然后在許先生的授意之下,一行人連夜偷偷出來,去了早就租好的宅院。
唐時玥又在這邊住了兩天,看一切都打理好了,這才帶著任東往回趕。
這一來一回,就是十來天的工夫,回來的時候唐時玥看到旁邊地里有人在忙活,這才一拍腦門兒。
這陣子光圍著阿兄轉了,竟然忘了,春耕開始了啊!
她連家都沒來的及回,直接去了工坊,張口就問:“踏犁做好了嗎?”
這邊工坊負責的人叫趙構,急起身應道:“已經全做好了。”
唐時玥點了點頭。
她所知道的,這個時代還沒有的新型農具不多,考慮了很久才選了這一種。
踏犁是一種翻土的工具,宋人曾說“踏犁之用,可代牛耕之功半,比钁耕之功則倍。”
所以在家里沒有牛,或者在多石不能用牛耕的山地,都很適合,而東風縣整個縣都是山地,肯定合用。
之前她跟孟恣揚他爹敲詐的鐵,就是為了打造踏犁的。一個踏犁需用約摸兩斤鐵,她自己也出了五百斤鐵,一共打了三百五十個踏犁,如今已經全部完工了。
唐時玥先叫青未了送了五十個回聚寶村,交給老族長,一邊又叫工坊的人帶著這三百個,去了縣衙。
把事情一說,林縣令驚的人都站了起來:“阿玥這是何意?”
唐時玥道:“只是想為鄉親們做點事,順便揚我玥工坊之名。”
林縣令瞪了她許久,然后親自動手,試了試這踏犁。
林縣令本是文人,但他自從下放到這東風縣,就經常去田間地頭轉悠,對這些農事也不陌生,一試之下,就知道這是個寶貝。
這就是送到他手里的業績啊!
農事興了,產量高了,新農具,這些全都是他的業績!
林縣令忽然沖她一揖到地。
唐時玥迅速閃開,笑道:“縣尊折煞我了。”
林縣令正色道:“不管你有沒有私心,就沖你為百姓做的這件事,便受的起我這一禮!”
唐時玥一笑:“就沖縣尊為了百姓這一禮,我就算什么也得不到,我做的也開心。”
當然了,她不會什么也得不到。
她已經說了,“揚我玥工坊之名”。也許揚名的事情有千千萬,但這一種,卻是最符合這個時代的價值觀的,比起玥坊自上而下,她這一次,要反其道而行之,從民而始!
于是第二天起,踏犁便被縣衙的人送往十里八村。
每戶分一個是不可能的,就連聚寶村也不夠分,但每個村肯定都能分到,縣衙布告上講的清清楚楚,這是玥坊和孟氏在做善事。
就連唐時玥也沒想到,此事居然令福娘子之名,更上一層樓。
大家選擇性忽略了其它的,光記得福娘子了,更有人說她是什么九天玄女下界,造福百姓的……編的活靈活現,唐時玥除了默默囧了囧,也不知道還能怎么辦了。
誰會相信,這一次她是真沒想給自己造勢,她只想給玥坊打個廣告啊!
除了這事兒,還有棉花。
唐時玥臨走之前就惦記著她的棉花該收了。
家里有夏余暉,還有喬桑榆幫忙,按著她之前交待的,早把棉花都收了,雖然光照不足,但長的居然還不錯,摘出種子,算起來,應該夠種個三十來畝地的。
到了這個時候,她才終于想起來買地,叫人打聽著買下了三十多畝良田,準備請人來種,一半種棉花,一半種西瓜。
她覺得自己真是蠢透了,當時只想著天太冷趕緊種棉花,咋就不想想,等種出來天就不冷了啊!當時怎么就不先種些西瓜呢?要是種了西瓜,現在不就可以吃了?抱著火爐吃西瓜,多么的美滋滋?
而此時,孟氏留守的管事白叔,已經把踏犁的事兒傳回了長安。
孟以求一聽說唐時玥是以玥坊和孟氏的名義做善事,心里就不由得一喜,心里想著“表面上對我這么兇暗地里還不是想跟我的名字連在一起?”
誰知道再往下看,才知道這是因為孟恣揚賠罪時出了二百斤鐵。
孟二少僵了半天,不由得長嘆了一口氣。
自從回到長安城,孟二少就是一副垂頭喪氣的德性,家里人還以為這趟事沒辦成,結果一問之下,明明辦成了……只是不像之前打算的全部吞下,而是只拿到了衣裳。
家里人覺得這樣也不錯了,沒有人明白孟二少心里的痛。
而這痛,隨著時間流逝,不但沒有消失,反而愈來愈難熬……當孟二少察覺到這難受勁兒,并不是不甘心和氣憤,反倒有幾分牽腸掛肚的意思時,頓時就驚恐了。
孟以求今年二十有二,拖著一直沒成親,發誓要娶個絕色的,但也絕不能是這位啊!那小丫頭有多不待見他,他心里有數,要真是看上了這丫頭,那他這輩子可就慘了,還不得被她欺負死?
再說這小娘子有未婚夫啊!
孟二少簡直要淚奔了。
有人在外頭道:“二少,孟四爺求見。”
孟以求定了定神:“進來吧。”
孟四是長安城一家孟氏繡莊的掌柜,急急忙忙的進來了:“二少,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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