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是個有本事的人,一旦發威,也是雷厲風行,她直接叫了人來,把慈寧宮守住,然后把幾個嬤嬤都關到隔間,叫女官帶了人去搜檢。
福嬤嬤也不知要搜什么,有些擔心,問她:“長壽?”
壽嬤嬤低頭不語。
隔了許久,女官才回稟了。
太后勃然大怒,把福嬤嬤叫了出來,直接把一塊玉佩扔到了她腳前:“長福!枉哀家對你信重半生,您竟敢如此!”
福嬤嬤一眼看清了那塊嵌著“南綏”的玉佩,登時臉色劇變,不能置信的抬頭,看向了壽嬤嬤。
壽嬤嬤捂著嘴哭道:“對不住!福姐姐!對不住!我不能瞞著太后!我們姐妹一場,我也不想的!我……我家中還有兒孫要看顧,對不住姐姐了,姐姐不要怪我!求姐姐疼我!”她猛的跪下來,抱住她哭了起來。
福嬤嬤怔怔的由她抱著哭。
她想起她昨天說,“我連孫子都有了,上一回回去,都會叫祖母了……”
她想起她忽然說了一句:“你真不該辦這樣的糊涂事!”
壽嬤嬤哭的全身發抖。
福嬤嬤忽然想起了那時候,那個小小的女孩兒,瘦伶伶的,眨著大眼睛跟她道:“姐姐,我給你梳頭。”
朝夕相處幾十年了,縱是真的姐妹,也沒有這么久的。
福嬤嬤緩緩的塌下了肩膀。
壽嬤嬤心頭一松,這才更加暴哭起來。
皇后那邊,很快就得了消息。
太后身邊的福嬤嬤,與南綏伯府世子曾經有過私情,因此得知商部因玻璃之事,薄待南綏伯府之后,就生出了報復之心,故意給兩個孩子喝補湯。
看起來塵埃落定。
蓋棺定論。
連明延帝那邊都報過去了。
皇后聞聽,詫異道:“福嬤嬤?不是壽嬤嬤?”
瑾瑜道:“是,福嬤嬤。”
兩人都是表情古怪。
要知道,當初壽嬤嬤出宮,皇后一直派人盯著,壽嬤嬤與南綏伯世子可能有私情,也是她派人告訴趙良的。
可是這個后果,卻的確是出乎她們的意料之外。
皇后忽然笑了:“這倒是,送上門來了!”
此時,福嬤嬤被押到女官六局,已是自份必死了,差別只在于,主子愿給她一個體面,那就是一杯鴆酒,或者三尺白綾,但主子若是想叫苦主出氣……那只怕要拖到堂前,活生生打死了。
福嬤嬤這么想著,就見堂前凳子已經擺好了。
福嬤嬤內心慘然……
這幾十年的主仆情,幾十年的姐妹情,真跟個笑話一樣。
下一刻,她被按上了凳子,剝掉褲子,福嬤嬤一輩子沒經過這樣的羞辱,顫抖著閉上了眼睛。
板子啪啪的打在她身上,劇痛之下,福嬤嬤由不住號哭起來。
也不知打了幾下,忽有人急匆匆過來,福嬤嬤疼的頭腦發蒙,也不知道是誰。
但隨即,她被拖下了凳子,福嬤嬤勉強張眼,竟看到了皇后跟前的瑾瑜?
福嬤嬤光著腿,被女官拖到了內室,在某處驗看了一下,低聲與瑾瑜道:“是處子。”
瑾瑜點了點頭,在福嬤嬤耳邊道:“嬤嬤,今后好自為之。”
福嬤嬤算是沉穩的,也不知發生了什么,愕然道:“這是?”
隨即有人給她穿好了衣裳,抬過去,送上了馬車。
福嬤嬤完全是糊涂的,但再張眼的時候,她竟然看到了晏時玥!
對外的說詞就是,
晏時玥憂心兒女之病,郁結于心,因此皇后將罪魁禍首交到她手上,讓她親自處置。
聽聞此事,壽嬤嬤臉色大變。
而太后,卻不由得點點頭:“也好,這老刁奴,能叫福晏出出氣也好。”
壽嬤嬤不由駭笑。
太后這是自已騙自己,真的以為那補湯,可以扣到福嬤嬤頭上嗎?
可是再一想,太后其實真的沒多說,沒多做,真正做的……都是“感應上意”的她!
壽嬤嬤一時全身發抖,不寒而栗。
對皇后來說,救下這么一個人,能叫兩個人食不安寢,睡不安枕,這一筆買賣,實在是劃算極了。
但她也沒想到,太后居然自欺欺人到這種地步。
皇后派了小碌子,把福嬤嬤送到了國公府。
晏時玥這些日子,著實是操心的很。
四小只也大了,十分鬧騰,餃子年糕日日喂藥,苦不堪言,他們小小人兒,喂了藥,喂飯就難,可是不吃飯又不行,只每天這些事情,就焦心勞神。
霍祈旌那邊一直瞞著,本來他一去,應該一兩個月不回來的,但不知怎么的,總覺得心神不寧。
終于還是趁夜回來了一趟。一進門,他就覺得氣氛不對頭,不由得臉色一沉。
正好青未了在,一看到他,立刻迎了上來:“師父。”
霍祈旌沉聲道:“出什么事了?”
青未了迅速把事情說了,霍祈旌急步往里走。
還未走近,就聽到晏時玥的聲音,低低的唱著兒歌:“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個夜哭郎。過路君子念三遍,一覺睡到大天亮。”
她聲音婉轉溫柔,語調歡快,卻不知為何,叫人聽著心里發酸。
餃子低低的反駁:“沒有夜哭郎,餃子不哭。”
“糕糕也不哭。”
晏時玥笑著,又唱:“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鐘;楊柳兒死,踢毽子;楊柳發芽,打拔兒。”
餃子問:“抽陀螺是什么?”
這個年代,應該還沒有抽陀螺。晏時玥笑道:“等爹爹回來,讓他給你們抽。”
餃子道:“那爹爹,幾天回來啊?”
糕糕道:“明天,明天不回來,又明天,又明天不回來。”
“餃子都快忘了爹爹長什么樣了!”
霍祈旌一時險些下淚。
他整了整神色,這才推門進去,笑道:“餃子!糕糕!”
“爹爹!”兩小只眼前一亮,同時從榻上爬起來,就往他身上撲,霍祈旌張開雙臂抱住。
晏時玥擔心他的傷,張了張嘴,又沒說什么。
霍祈旌抱著他們轉了個圈,又在榻上坐下,餃子抱住他脖子:“爹爹,你能不能多點回來?”
“嗯?”霍祈旌笑道:“餃子想爹爹了?”
“想。”年糕拿小手手比著自己:“糕糕這里想。”
霍祈旌笑道:“是么,爹爹這里也老是想。”
他轉頭問:“餃子也想爹爹沒?”
餃子小大人一樣搖搖頭,又點點頭:“阿娘辛苦,阿娘哄我們,爹爹回來,哄阿娘。”
晏時玥險些哭出聲,猛然深呼吸了一下,才忍住,轉身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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