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著她的面兒說商賈不入流?晏時玥看了他一眼,王安石表情嚴肅,完全沒有改口的意思。
一邊還道:“相爺,下官不明白,開設罐頭坊,為何不由官府出面?為何要民間自發行事?長此以往,這兩家必成巨賈。”
“為什么?你說呢?”晏時玥瞥了他一眼:“說句到底的話,此處天高皇帝遠,管控不易,你兩袖清風,你能保證你的下任、下下任也兩袖清風?此其一。”
“第二,又想馬兒跑,又想馬兒不吃草……你想的怎么這么美呢?如果官府管控,這些人都是做工,他們不會有歸屬感,不會有責任感,很難控制品質,而現在這樣,這是他們自己的產業,互相之間又有競爭,他們自已就會很上心,去控制品質,這是一個愈來愈好的良性發展局面。”
“第三,巨賈?巨賈有什么不好?他們能做罐頭工坊,不是因為他們運氣好,是因為他們本來就比旁人富,比旁人有資本,貧富差距永遠存在,他吃肉,旁人也能跟著喝湯,不然一起窮著才好么?而且除了罐頭我們不還在做養殖?還有其它產業,有本事的人永遠先富起來,再帶動其它人,這是必然的,這也是底層人們上進的動力。科舉做官,不也是一樣的道理?”
王安石還想說話,晏時玥擺了擺手,“我還有事,回頭再聊。”
她急步走了。
直到走遠了,微欣遙遙回頭看了他一眼,忍不住道:“這位,真是絕了。”
是啊,真的絕了,連周見微都是叫苦不迭,這位就屬于不管怎么說,都固執已見的,而且他還特能說,除非像晏時玥這樣,根本不許他好好說話,否則的話,壓根兒就辯不過他。
這種人就適合那種相信他又贊同他理念的上司,讓他放手干,遇上完全不贊同他的晏時玥,兩人永遠都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晏時玥想起來問:“他兒子多大了?”
“他兒子?王雱?”周見微想了想,“我見過一回,好像有九歲還是十歲了?”
晏時玥道:“回頭你有機會帶帶他兒子,看能不能改變一下這位老頑固。”
周見微應了。
晏時玥想起來又道:“對了,讓人調撥的西瓜種子運來了沒?”
“還沒,”周見微道:“約摸就這兩天了,還有辣椒,應該也快來了。”
晏時玥點了點頭:“四兄那兒呢?”
“正在修,速度已經快起來了,估計月底就能出粵州。”
“嗯,”晏時玥在躺椅上伸了個懶腰:“路修起來,這邊兒很快就能繁華起來了。”
第二天西瓜種子運到了。
按說現在種有點晚了,但也不是不能種,這種種地的活兒王安石很會干,晏時玥叫影衛把種植方法交給了他們,讓王安石自己去操心好了。
她正準備忙里偷閑歇一天,就聽人報元縣縣令來了。
晏時玥只能又換了衣服起來營業。
元縣縣令是個白胖子,看著還挺年輕的,姓車,一進門就一臉誠惶誠恐的賠罪。
晏時玥聽了聽,才知道是那天那個官媒的事情傳回去了。
她直接擺手:“無妨,這些小事情我不會管。”
車縣令這才抹了把汗,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如今馳道的起點選在了他們縣上,還建了一個“換馬站”,他這些日子也是很忙的,見相爺不欲見怪,松了口氣之余,心思就活泛了,試探著介紹起了元縣的風土人情,邀請晏時玥去他們那邊兒玩玩。
晏時玥直接道:“太熱了,懶的動,不去。”
車縣令陪著笑臉:“不瞞相爺說,這幾日,頗有不少族老來找下官……”
他小心的看了看她的面色:“大家都說,相爺可是天下的相爺,我們元縣也是大晏百姓,為何相爺只幫岸縣,不幫元縣呢……咳咳,這是他們說的。”
晏時玥:“……???”
她都不知道她啥時候成了這么香的香餑餑了?
說白了,都是窮鬧的,加上傳說太美好太神奇,聽起來難免動心。
晏時玥道:“其實我來岸縣,也只是湊巧,我從你們元縣經過的時候,覺得你們縣整體風貌還是挺不錯的,富饒繁華,車大人勞苦功高。”
車縣令一時滿面紅光,起身施禮:“多謝相爺夸獎。”
“嗯,”晏時玥道:“我一時去不了元縣,但倒是可以給你們支個招兒。”
車縣令急道:“相爺請講。”
晏時玥道:“車大人貴姓?”
車縣令一愣:“下官姓車……”他一下子回過神來,眨了眨小眼晴。
晏時玥道:“如今馳道建成,你們那兒是起點,我覺得,你們可以從現在開始,就開始造馳道專用的車,訓練馳道專用的馬兒,拉人的,拉貨的,都可以,我可以叫玥坊的工匠協助你們,你想啊,哪怕馳道只建了一段兒,想要坐上車去兜兜風的,也肯定有不少,就光這些就是不少的收入,而且馳道一直在建,這種車又不會浪費,長年要用的,這邊用不了,賣出去也可以……”
車縣令一邊聽著,小眼晴锃亮,連連點頭:“下官明白了!多謝相爺指點!”
雖然不知道兜兜風是啥意思,但猜也能猜的到!于是車縣令美滋滋的走了。
結果等回去之后,一伙族老眼巴巴的等著,見只有他一人回來,不由得十分不滿,七嘴八舌的道:“為何相爺沒來?”
“縣尊是否不曾誠意邀請?”
“我可是聽說相爺人稱點金手,人到哪兒財運到哪兒的!”
“縣尊也該為我們一縣百姓想想啊!”
車縣令急擺手道:“諸位稍安勿躁,相爺雖沒來,但她給我們出了個主意……諸位請進來,聽本官慢慢道來。”
而此時,岸山之上,一間小破屋內,一個道士打扮的人,正拿著望遠鏡看向這一邊。
半晌才低聲道:“殿下,今天她沒出門。”
“說了不要叫殿下!謹防隔墻有耳!”一人站起走過來,接過望遠鏡向下看去。
這是南詔國的三皇子鄭平修。
不同于其它國家聽到晏時玥離開長安,這才聞風而動,他們已經在此處待了一年多。
鄭平修生母出身寒微,地位尷尬,原本他相當于被發配來此,但卻意外遇上了大晏修馳道。
晏時玥一行人,居然自己送到了他們眼皮子底下。
也正因為他們來的久,又偽裝成了道士,一口的當地口音,旁人都認識他們,甚至還與縣令交了朋友。
當時就是王安石給他們說明了身份,故此連影衛也沒能查出什么不妥。
鄭平修知道,鄭平青去長安,就是沖著這位去的,據說福晏殿下所知所能,可翻天覆地,他若能將她帶回南詔國……功勞大于天,南詔皇爺必對他刮目相看。
只是一定要好生計劃,到時,可以栽贓給其它國家,例如喀喇汗和漠北就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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