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時玥和微欣一起,正與一伙漁家娘子一起種花。
他們在岸邊,沿著小山坡,用水泥檁條搭出了一個彎曲的長廊,就是現代公園里常見的那一種,只是凳子只做了一邊。
然后上頭用繩子搭出繩網來,種了許多爬山虎和金銀花,趁著今天太陽不烈,大枝大枝的移過來,種下之后,再把花枝慢慢的捋上去,現在還很稀疏,等將來慢慢長厚了,就是一處蔭涼地兒。
這個地方漲潮也沖不過來,種花的地方用堅硬的大海螺嵌成一圈花邊的形狀,還怪好看的。。
晏時玥邊干邊玩,還抓了沙子灌進大海螺里面,免得太輕容易帶跑,一邊挑著顏色擺,一邊繪聲繪色的給她們講怎么做熏魚,聽的幾個人垂涎欲滴,一個姓趙的娘子還道:“我家有新鮮魚,等這邊干完了,我就回家做去,福娘娘,下午你來我家吃啊!”
晏時玥笑瞇瞇的點頭:“好呀!多做點兒!”
有人道:“哎!”
晏時玥下意識的抬頭,就見蕭棠枝蹲在上頭,笑吟吟的看著她。
他仗著會輕功,上去幫她們捋花枝,捋的一伙小娘子天天兒往這邊湊,一個個小臉兒紅紅的。
說起來,蕭棠枝還不如孟二好看,但畢竟功夫好,臉年輕,仙氣兒更勝一籌。
但她不吃這一掛啊!晏時玥只瞥了一眼,就又低頭挑海螺去了。
蕭棠枝的眼神兒暗了暗。
她顯然對他這張臉,一點都不感興趣。
他也不好意思用什么招數騙她。
其實也不怎么敢。
雖然沒試過,但似乎明知道,要是他真敢拿無憂派那些招數對付她……她一定不會上鉤,到時候就連主仆都做不成,以后再也摸不著蒸汽機了。
蕭棠枝無聲的嘆了口氣,認命的繼續捋花枝了。
那邊兒造船的一伙郎君,一到休息的時候,就一窩蜂涌到這邊來,有人就道:“福娘娘,你弄的這個還怪好看的。”
晏時玥笑了笑,另一人也想搭訕,然而嘴笨,一禿嚕就出來了一句:“不過沒啥用啊!”
旁邊人都瞪他,他連忙改口:“有用,有用。”
晏時玥問他:“那你說有什么用?”
那人當時就憋住了,他哪知道有啥用啊,半天才道:“歇涼用?”
“說歇涼用也對,但不全是。”晏時玥笑了笑:“我之前跟你們講過馳道,你們還記得嗎?”
旁人紛紛道:“記得!快的很!比千里馬還快!”
“拉的貨也多,還平穩!”
“對,”晏時玥道:“等到馳道建成,遠處的人到這里來就容易了,元縣離這兒,也不過半個時辰的路,很多遠處的人,從來沒有見過海,他們到了這兒,肯定想來看看海是什么樣子的。”
她頓了一頓:“他們在見之前,心里肯定會先想像一下,海是什么樣子的?就好像你們沒去過長安城,你們也會想一下,長安城是什么樣子的?所以你們想想,像我們剛來的時候,路上滿是泥沙水塘,臭氣熏天,他們會不會失望?他們還會來嗎?”
她語聲娓娓,不緊不慢。
蕭棠枝斜眼向那些人看去,那些人一眨不眨的看著她,眼神中滿是崇敬和全心的信賴。
晏時玥續道:“所以,我為什么要你們保持水泥路的干凈?為什么要你們打掃屋子的外面?為什么要你們串了貝殼裝飾窗子和屋頂?為什么要搭這么一個你們覺得沒什么用處的地方?”
“沒有見過海的人,他們到了這兒,想看到與他們所住的地方,不一樣的風景,所以,我們一來要讓這個地方干凈漂亮,二來,要讓這個地方‘特別’一點,有海邊獨有的一些東西,這樣他們才會覺得新鮮,覺得好,才會口耳相傳,后來的人才會越來越多……來的人多了,這邊的酒樓就有客人,你們打來的魚蝦就有地方售賣,你們就能賺到銀子,買糧米衣裳。這都是一連串的。”
她說的已經盡量淺顯,但大家仍是有的詞兒聽不太懂,但,卻不妨礙他們理解她的意思。
他們在她勾畫的前景里雙眼發亮。
晏時玥慢悠悠的續道:“所以,每天沒事兒,都要多想想,你看,我能從修馳道,想到會有客人來,然后帶著你們做這些事情……那你們呢?你們也想想,如果馳道修了,會給你們帶來什么樣的改變?”
她略略傾前:“要知道,其實很多富人,本來也跟你們一樣,只是他們在某個時候,忽然看出了一點事情,比別人早一點想到,比別人早一點做到,所以他們就成了富商,你們也可以。”
蕭棠枝眼睜睜的看著這些人的眼中燃起了火焰。
她是真的會說。
尤其她本來就地位尊貴,又有無數的傳說在,又……生了這個模樣,這些人對她,說是信徒對待神明也不為過了。
好像在心里種下了一棵希望樹,直到匠人一聲吆喝,這伙漁民重又起身,再去干活兒,一個個的眼中,仍是有亮光的。
他真的相信,她能夠徹底改變這個地方。
其實晏時玥也不知道她能做到什么,只是盡量去做,一個人抱著向上之心,總比得過且過要好。
中午晏時玥真的跟著趙家娘子回家吃了一頓。
熏魚很費時間,趙娘子頭一回做,居然還做的滋味十足。
雖然海鮮是很好吃,可是天天吃也有些吃絮了,這么調劑著花樣兒吃還好些。
吃完了,幾個人溜達著回去,微欣問她:“主子,我們什么時候回去啊?”
晏時玥想了想,“等造起船,看罐頭和養殖場運轉沒有什么問題,我們就去前頭找四兄,待兩天看沒什么事兒就回長安。”
正聊著,就見周見微和一個孩子從不遠處過來,還聊著什么。
兩邊走了個對臉兒,那孩子施了一禮,周見微笑道:“相爺,我教王雱新式記帳法,一教就會了,著實聰明的很。”
王安石的兒子王雱?
少年成名的才子,據說性情敏感,最后患瘋癥而英年早逝……
晏時玥來不及多想,急笑道:“是嗎?小小年紀,著實難得。”
她含笑對他道:“我們在這兒不能待太久,你學的快,你學會了,到時候可以教給那些罐頭坊的人。”
王雱急施禮道:“小子遵命。”
小小年紀,卻氣度從容,禮數周全,完全感覺不到傳說中的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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