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夫子：“廖青啊，你肯來再好不過，我們也不耽誤你太多的寶貴時間，半日足矣。”

“學生本來也該經常看望老師的，只是俗事太多，無法抽身。”廖青說著，將手里的幾瓶酒遞過去，“學生沒什么好東西，幾瓶酒給老師閑日里自酌。”

“嗐！講什么禮性，我們是讓你來給那些小子們講講經驗的，你這反倒破費了。”

李老夫子似有不滿，一旁紀夫子卻不動聲色地接了過去。

廖青也是表情不變，“心意而已，不值什么。”

三人邊走邊說，李老夫子指著旁邊一面寬闊的影壁，上面雕刻著好多文字。

“你看這里，老師我一生的心血，都在這上面了。”

廖青湊過去一看，最上面是三個大字：卓學榜。

下面就是一些人名和簡要介紹，全是考中了秀才的人。附生等次的最多，共有九人，居然就有許大榮的名字，不過名列最后。增生四人。廩生只得一人，赫然就是他廖青，排在最前列！

廖青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么好，決定避開這一點。

“老師碩果累累，足慰平生了。”

李老夫子嘆一口氣，“什么碩果累累，授業三十載，只得這么幾個生員，慚愧啊！那許大榮，更是被削去了功名，我這里還沒來得及拿下。”

“不過，幸好有了你廖青！給老師我漲了臉啊！呵呵，從此以后，我出去就可以昂首挺胸了，我的那些老兄弟，個個都要比我矮一截！誰讓他們沒教出個案首學生來的？呵呵。”

廖青也只能陪著尬笑幾聲。

一路走著，斷斷續續的，后面跟了好些孩子。

“你看你的這些學弟們，都很崇拜你，你就給他們簡單講幾句？”李老夫子又道。

這些孩子全都好奇地看著廖青，這都是拜李老夫子所賜，有段時間整天把廖青的事跡掛在嘴上，廖青儼然已經成為了學堂的榜樣。

來都來了，就講講吧。

眾人進了學堂，學生們一個個乖乖坐好，老夫子和小夫子也在一旁坐下了。

而廖青就坐在學堂上首位置。

一張桌子一杯茶，一把戒尺一個人。

廖青干咳一聲，先向兩位夫子拱拱手，才道：“我能考中秀才，也是托夫子之福，能考中案首，僥幸居多。”

他這話并不是客氣。

他再聰慧，畢竟一直呆在鄉村里，眼界有限。書上是能學到不少，但豈不聞有一句話，紙上學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但自從有了許嬌嬌，就不同了。

這世上若是單論眼界，論大道理，恐怕沒人能比得過許嬌嬌。

畢竟她接受過數千年悠久文化的熏陶，也聆聽過數億鍵盤俠的振聾發聵之言。

小兩口沒事，就在被窩里神扯海侃，許嬌嬌的一些新奇思想和看法，讓廖青獲益良多。這比書上寫的更多，更直接，更鮮活，更高明。

廖青的才情也不低。許嬌嬌往往是說過就算，可他聽過后，還能深思細捋，舉一反三，充實自己。

如果沒有這樣的經歷，他不大可能考中案首。

“我知道你們可能不信，但我說的是實話。”

說到這里，廖青也放松開來。其實他想過，他來這里，并不是為了教學生們什么高深學問，這些自有夫子去教。

他來這里，就只是隨便說一說。

“其實，我挺羨慕你們能坐在這里，聽夫子們授課。因為我覺得，學問學問，重要的就是學和問！要多學，多問，有老夫子和小夫子在你們身邊，這兩點都不用擔心，他們都可以為你們解惑。學多了，問多了，這些成了你自己的東西，你的學問自然也就有了。當然，你們現在還小，只能算是少學、多問！到了后面，知道的多了，不懂的也就更多了，就成了多學、多問！再后面，學多了，知道的更多了，能問到的卻變少了，成了多學、少問，你也就可以出師了。”

小四郎舉手，得到示意后，問道：“那到了最后，是不是就變成了少學、少問？”

廖青：“要是到了那一步，你可能就是老頭子了！只有老頭子，才沒精力去學了。”

眾學生哄堂大笑。

老頭子這個年紀，離他們這些十來歲的孩子太遙遠了。

廖青也不擔心小四郎會丟臉，能在堂上提問，就要有承受的準備，相信四郎不缺這個。

“當然，你的話也不能算錯，如果你能成為曠世大儒，讀遍天下群書，歷盡人間百態，那時候能讓你學的肯定少了，不管是向別人學，還是向書本學，能學的都不多了；而能問到的人，肯定也少了。但這太理想化了，一般人不可能達到，所以，我們要活到老，學到老！”

“學問是無窮的，沒有誰，能把學問全部學通弄懂，因為學問自人的思想而來，是不斷進步的，而沒人能阻止思想。就比如你做了錯事，你爹要打你，抓住了你，你跑不了，可他阻止不了你心中的各種不服氣……”

底下的孩子們笑了起來，兩位夫子也面露微笑。

這位廖案首高低不愿來學堂，這不講得挺好的嘛！

一堂課在輕松愉快的氣氛中落下帷幕。

紀夫子快步上前，微笑道：“廖先生妙語解惑，見解獨到，我和老師聽得是如癡如醉啊，不負案首之名！眼下還早，不如去我們屋里坐一坐？”

“紀先生過獎了，在下便恭敬不如從命。”

廖青自動過濾了客套話，跟著紀夫子前行，后面自然還有李老夫子。

他好不容易來一趟，自然不可能說一堂課就走了，至少得跟他們聊聊，不然豈不是太不給人家面子。

紀夫子親自動手，一邊斟茶，一邊道：“廖先生，聽了你的一堂課，紀某受益匪淺，近來恰巧有一疑問，禁不住起了討教之心，不知廖先生可肯為我解惑？”

廖青：“紀先生太客氣了，互相探討罷了，不妨說來聽聽。”

紀夫子看了李老夫子一眼，“前幾日，我與老師談起了如何處理內闈之爭。如一高官，有妻有妾，天長日久，糾紛難免，這時該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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