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目相對……
只一瞬間,榮安頭皮發麻,雙腿發軟,驚得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差點就坐地。
離她幾尺外的頭頂樹上,居然有一個人!
而她蓄力的一拽樹枝,便將那人給暴露了出來。
果然是做賊心虛,驚嚇,嚇得她差點尖叫出聲。
手一抖,繩一松,枝條彈回,一切全似錯覺。
她深吸一口壯著膽子再次拉繩,這次,她看得更清楚了。
確實!沒看錯!
對上她的,是一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而她所有的判斷,也就僅限于此。
不知男女,也看不出對方年紀體型。
只因那人蒙了面,連身形也隱在了茂密的樹葉間看不清晰。
然而,那人卻并未因為被捉了個正著而心虛退縮,反而是彎起了那雙看不到底的眼。
所以,那人在……笑?
他看到了多少?
一瞬間,心虛的榮安周身血液全都沖上了頭頂,深覺自己要糟。
“你是夫人的人?”這是榮安的第一判斷。
她原本預備大干一場的熱血瞬間退了個一干二凈,暗罵自己果然沒運氣。都到這一步了,怎么會被捉個正著?
榮安哪會知,事實面前之人也在暗罵點背,他只不過覺得有趣才多看了一會兒,天色還有微光,站房頂容易叫人發現,他又不想爬墻,這才隱去了樹上,順帶歇個腳。
他不是沒看出她想爬墻,可按著他的本事,等她開爬一半他再閃也綽綽有余。誰知道她不按常理出牌,力氣那么大,偷偷藏繩綁住的,還那么巧就是自己身前的那根樹枝……
不過她說什么?夫人的人?哪個夫人?
樹上之人并不懼于被發現,半點沒有要逃走之意,反而是瞇著眼上下打量起了榮安。
而這人這毫無畏懼的態度更讓榮安一顆心七上八下,果然,這般膽大的,也只能是夫人的人。完了!
“我……我就是散個步。這就回去。”
榮安擔心的,是不知這人在后院多久,可否看見自己拿了棍棒動手。若被告發,她又該如何解釋?先前的她在眾人眼里都是乖巧聽話的,她當如何掩蓋她的反常?
心慌之下,榮安轉身就要回去。
哪知右肩被一拽。
她這才發現驚恐下掛在身上的包袱被樹枝給勾住了。
嘩啦一聲,整個包袱掉到了地上,發出了細碎的金屬相擊聲。
榮安錯了錯牙。
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她特意挑了不少鎏金飾物裝進包袱,若是老實地只放些金銀進去,又怎會發出這般明顯的叮當脆響?對方能相信自己是在散步?
她心虛一回頭,便見那人已露出了半個身子。果然鬼鬼祟祟,那人不但蒙面,還身著了一身黑衣。
不過……哪里不對?
黑衣人?
榮安一凜。
昏頭了!
這可是個黑衣人!
時間上,即便夫人發作找人來調查,又運氣好趕在城門關閉前過來,也沒有這樣的速度吧?畢竟附近多山,路面并不好走……絕無可能!
況且,這莊子都在夫人手上,夫人要盯著自己只管找人明盯就是,何必多此一舉找黑衣人?還要蒙個面?沒有意義不是?
“你是賊?”
“你是賊?”
兩人竟是異口同聲。
空氣瞬間冷凝。
榮安更是一驚。她終于聽出,面前這人是男的。
一個男人爬在只有女人的后園子墻頭,還能是什么好人不成?
這個時候,榮安倒是沒有心思來糾結男女大防,她更在意的,是她至少能確認這人果然與夫人無關。夫人還要利用自己和娘做大事,所以此刻絕不會讓她們聲名有污。
相比之下,這人是賊明顯對自己要有利多了。
而且,這人還不認識自己……他不是賊又是什么?
榮安底氣一下上來了。
“哪里來的毛賊,念你尚未得手,我勸你速速離開!”
“你呢?你是什么身份?”男子的聲音滿不在意,渾厚嗓音里帶著絲輕松。
榮安咬了咬唇,對方顯然是將自己也認定成了賊。
“我是這家的人,可不是什么賊。”
“你那包袱里是什么?打開我瞧瞧。”
男子語帶戲謔,顯然有所判斷。
“……”榮安腦殼疼。
“所以,你是家賊?”
一個家賊,一個外賊!
“別廢話,我是這家的人,做什么都有退路。可你要是再不走,我便喊人了!到時候打斷你的腿,你還得吃牢飯!我勸你考慮清楚了!”
“哦?哦!”男子的眼又是一彎。
對方的淡定讓榮安覺得,其中的戲謔意味更濃了。她有種錯覺,先前自己的所有作為應該都被這人看在了眼里。
榮安再低頭一瞧自己綁在鞋上的草鞋底,為了爬樹方便而特意束起的衣襟和褲腿,更是心頭一涼。
自己這模樣分明見不得人,哪里真會喊人來?
他信自己就怪了吧?
“不過……我來都來了,總不能空手而歸吧?”
男子的回答卻讓榮安喜上眉梢。
“行。”榮安忍不住回頭張望了下,她的時間并不多,萬萬不能耽擱。
她從懷里掏出了一個五兩重的小金錠子。心疼,那是爹過年時候塞給她,她一直攢著的。
“這個給你,你趕緊離開。”
“爽快,行吧。”
金錠子飛出去,男子伸手一抓,隨后閃身消失,只剩下枝條微微上下。
榮安一下便想到兩個時辰前的河邊,她捉弄榮華后聽到異響,卻也只瞧見微動樹枝的場景……
這讓她后背汗毛都豎了起來。
那時候,也是這個黑衣人?
他那時候就想來盜竊了?
還是她被盯上了?沒有理由啊!此刻的她,甚至都不為外人所知呢,誰吃飽了撐的?最重要的是,這黑衣人究竟知道了多少?……
不過榮安卻顧不上思索這事,只趕緊趴在墻上聽了聽動靜,似乎有細碎的聲音慢慢遠離去了。
走了!
她舒了一口氣,又在附近張望了一番。
還好,沒有什么動靜。
人應該還都在前院,后院被敲暈的兩人也沒被發現。
又等了十幾息,她為防萬一,又貼墻輕問:“你還在嗎?你出來,我再給你一錠銀,你拉我一把如何?”
沒有動靜。
榮安總算放心了,拉了繩子雙腳踩樹就往上爬。
她爬樹很在行,輕輕松松就爬上了墻頂。
繩子被她提起,又扔到了墻的另一邊。
總算出來了。
她深吸一口。
一墻之隔的外邊,似乎空氣也香甜多了。自由,這輩子一定要得到!
她抓牢了繩子就往下滑去。
“呀!”
可她雙腳才剛離開墻頭,垂落墻面的繩子便飛了起來。
再一瞧,是那黑衣人不知從哪兒又冒了出來,提了繩子的另一頭,將繩頭掛在了不遠處的一棵高樹上。
她,就這么手心拽繩,被掛在了半空中。
如一件被掛晾衣繩上的衣服。
正在半空中晃蕩,晃蕩,晃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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