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朱承熠想跟自己爹“學武”,榮安一口酒差點咳出來。
她立馬懂了。他是要為他的一身武藝找一個可以慢慢顯露的借口。以后,他一點點強大,便是爹教得好,一舉兩得……
皇帝沒放心上。
“這是你和你岳父之間的事,還用得著問朕嗎?”皇帝喝了一杯。“博鴻,你便對他指點一二吧。熠兒,練好武藝是大事。大周還等著你效力呢!韃子之患百年難除,邊疆安寧全靠你們燕安。朕敬你一杯。”
朱承熠連道不敢,那邊皇帝則已道:
“傷口養好不用去馬場了,朕找人接手。馬場離得遠,你大婚后就別折騰了。朕答應提拔你,你馬場辦得好,理應往上走一走。你理應去到更適合的職務磨練。去京衛吧。”
“京衛?”
榮安也停下了筷子。好地方啊!京衛被撤了不少人,大換血后,皇上接受教訓,進入京衛之人都是精挑細選。而且,京衛那里暫時還有爹罩著。
“武職才適合你,京衛需要與人打交道,正好是你擅長。”
最重要的,是朱承熠在京中除了一幫扶不上臺面的紈绔,沒有與任何一方勢力交好,不易被收買。朱承熠小事含糊,大事仔細,他身上背負燕安。這背負越大,他便越不會胡來。他京中無根基,皇帝一點不擔心他個人會有歪心。
再有虞博鴻的緣故,皇帝更是能放心用他。
當然,既是這次圍場之事的補償,更是因為姿態。
他得做給燕安王妃看看。
也為了給世人看看!
別一個兩個總以為他要弄死了朱承熠,或暗罵他將朱承熠留在京中是為了做質。
這次圍場之行后,更難免有人以為是他暗中對朱承熠下手才導致其差點送了小命。
所以哪怕為了堵住悠悠眾口,這重用,他也必須得做出來!
如此,虞博鴻那里面子上也有光。先前那馬倌,確實顯得他不夠大氣。
朱承熠傷口未痊愈,不宜飲酒,所以只皇帝和虞博鴻一杯杯喝著。
不在宮中就少了些拘束,君臣一桌也隨意,皇帝喝多了幾杯,開始說起了“掏心窩子話”。
朱承熠和榮安不適合聽,虞博鴻便開口讓朱承熠帶著榮安四處逛逛溜達一圈,又暗暗敲打命朱承熠注意避諱,不許胡為。
朱承熠苦笑行禮:“我箭傷未愈,追都追不上令愛,沒本事胡來。”
虞博鴻直擺手,支開了兩人……
朱承熠確實想帶榮安四處走走,便引著她往后院去了。
“要不要去我屋里瞧瞧?”
“不去!”
“怎么?不好意思?”
“反正也要推倒的,有何可看的?”
榮安才不要給他占便宜的機會。
“長寧沒在嗎?”
“嗯。”
“去哪兒了?”
“好像是去找哪個公主喝茶了。你有事找她?”
“來日方長。”榮安錯錯牙。
臭丫頭!沒良心!
果然和她哥一路,聯手欺負自己!
以后等自己做了惡嫂子,看怎么磋磨修理那丫頭!
見榮安視線又掃過來,朱承熠趕緊轉開了話題。
“話說,眼下機會來之不易,皇上愿意翻新這府邸,你可得把握好機會了。想要什么,需要什么的,你趕緊想好。尤其你住的地方,你可以遞圖紙過來。否則便由我給你做主了。”
“我想想吧。”
“其實……我家這府邸還不錯吧?靠山有水,地大寬敞,是京中少有的鬧中取靜的好地方。最大的問題,也就是不夠熱鬧。等長寧嫁出去后,這偌大的府邸,便只你我兩個主子了。”
榮安橫他一眼,下意識覺得有坑,故意就沒接話。
朱承熠暗哼:“兩個人,你覺得是好還是不好?”
“我不在意。”
“若只你我二人,雖說自由,可會否有些寂寞?”
“那就讓長寧晚兩年出嫁。”
“與長寧無關。我巴不得她趕緊嫁人。”
那么……
榮安似乎知道他要說什么了。
“我不怕寂寞。”榮安笑。“我就是一個人也能活得很精彩的。”
“你休想。”
“看你的樣子明顯是怕寂寞,我給你納幾個妾怎么樣?”榮安挑眉。
“我怕被媳婦掐死。”
“別跟我提生娃的事!”
榮安直言。真當她不知他想什么嗎?“婚期只兩個月,我都還沒緩過來呢!”上次圍場他巴巴提婚事的時候說的還是三個月,這轉眼又少了一個月時間,她總覺得太快了。
朱承熠呵呵笑,上去勾她指,卻被她拍開了手。
“話說,反正也是要嫁的,你這么逆反做什么?別再說是因為你娘身子重。”
“因為我還沒做壞小姑,還沒能欺負嫁進我家的葛薇呢。”
“這什么破理由!”她怎么老想做壞人?壞姑子壞嫂子都想做,以后豈不是惡婆婆?朱承熠嘶了聲,看來他們的兒子,得好好培養,必須強大!至少得要能鎮得住他娘……
“因為我害怕改變。”榮安在一邊石椅上坐下,直接冒出了這么一句。“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了眼前,前路開闊我卻要轉彎了,有點膽怯。”
“我帶你走不好嗎?”
“不是。”她該怎么跟他說?“星云,你后來見過沒?”
“還沒。”
“我想,此刻的他應該愿意單獨見你了。”榮安咬了咬唇。
“你與他見過了?”
“嗯。”榮安看了看四周,又看向朱承熠。
“沒外人在,你說便是。”
“我是鳳格。”榮安終于將這句話直接道出了。“星云他看不出你的命格,但你身帶紫氣,和我一樣。你若與我結合,大概你的身份便確定了。”
榮安吸了口氣。“龍鳳之路,絕非簡單。且太過危險。我一旦做出選擇,這條路多半不能回頭,只能硬上。我沒把握,也有些害怕。此刻的前路一團霧,我想要捋清,我想看清前方形勢,所以我覺得時間太少。我沒法判斷。我心惶恐。所以我想等一等,看一看。”
龍鳳?
帝后?
這輩子還要入宮嗎?
若是四個月前,那答案是確認的。她要奪回失去的一切,包括被算計走的鳳格。她就是想做皇后!
但此刻呢?她不想要!家人保全后,她終于知道自己要什么了。她要自由!要那種天高任鳥飛的自由。
這一點,偏是那個看似應有盡有的金色牢籠里沒有的。
撇開這一點,她也看不明白他們該怎么走上去?
皇帝還有好幾個兒子呢!
甚至連兒子的兒子都會打醬油了。
殺戮?奪權?
那他們和朱永昊又有何區別?
即便上去了,塞王之子,又有誰人能服?
此刻的路前途明朗,安順美滿。
可拐彎的路,一眼看不清前方,再榮耀,也是一條危機四伏的路。她怎會不擔心?
星云只說是鳳格,可拿下這真鳳,誰知道她又得付出什么代價?她如何不怕?
“此刻你知道了,你能告訴我你真心的想法嗎?”朱承熠,她信任。但她不確定他的野心有多大。他會有多想上去。他想怎么上去?
他的想法,或許會給她和家人帶來滅頂之災,或許會讓她必須進入披荊斬棘狀態,更可能永遠都會被綁定在牢籠。
“那個位置從來不是我爭取的必得之物。一直以來我想要的都只是保全。保住家人,保住燕安。第二想要的是驅除韃虜,保一方安定。就我個人,事實從我以燕安王世子身份入京的那日,我便沒考慮我個人最終所得。你……是其中的意外。”
他深幽的眸對上來,輕易就讓榮安整個人放柔下來。
“那我呢?我能排在哪個位置?”榮安問了個女人都愛問的蠢問題。
“你是我的人,自然就是我的家人。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你們是我最重要的人,自然都在第一。是我全力要護之人!”他伸手摟了榮安。
“如若真有那成龍成鳳的一日,我可以保證,不是因為我野心,只能是因為大局,因為暫時的不得不,因為燕安,或是因為你我,因為家人。我既然能上,也自然能下。你想在哪兒,我們便去哪兒。哪個位置都可以。哪個位置都不重要。”
“真的嗎?”榮安突覺欣喜。
她一點都不想做皇后。躺在搖椅上曬太陽,或是騎在馬背上追夕陽,可比頭頂十幾斤的鳳冠假笑接受跪拜要開心自在太多了。
“絕無哄騙。”
朱承熠撫了撫她發,拿唇印了印她額頭。
“我……有句話我連爹娘都沒告知過。我打小就生活在監視之中,我特別羨慕那些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想瘋就瘋的人。背負太大,擔子太重,我還得如履薄冰演戲,所以從沒有放縱的權利。
我選擇胡鬧,也只是在拘束之中,求得最大的自由而已。我比你,更想要自由!我比你,更希望放肆!我比你,更想要舒心自在的生活!”
朱承熠緊緊抱著榮安,讓她聽著自己的心跳。
“我們要的,一直都是一樣的。早先一直在掙扎找出路,以后努力求自由。所以,你完全不用擔心。或許,老天之意,是告訴我們,想要絕對自由,便要先得到絕對權力呢?不要怕。一起走。錯了也給它掰回來。話說,一眼看穿的人生又有什么意思,所以……”
“好了。我知道了。”有他這番話,她心頭最后的疑慮也沒了。那就這樣吧!好好面對!不再糾結。
她笑著摟了他腰,“我爹讓你注意與我避諱是吧?”
“我可以忤逆嗎?”他湊近兩分。
“不可以!”榮安拒。“但我可以!”
她嘿嘿一笑,將唇頂住了他唇。
“我主動送上門的。”
“要不,我去求皇上,將婚期再提一個月。”朱承熠覺得兩個月時間還是太長。日光太好,為何要浪費。
“你傷還沒好,好好休養一陣。”
“你在懷疑我?今日成婚我也可以。”
“我不可以。我還沒及笄!”榮安一把推開了他,笑著走了出去。
兩人適當拉開了距離,又在后院走了一會兒。
“你很相信星云?”她問。
“本來沒有,但從他料定你血光之災,我就想見他了。后來你摔馬后,他送來護身符,竟然知你血光之災沒有過去,我更覺奇妙。之后你我碰上他,他又看出我身帶若有似無的血光之災。
這……我不得不信。我的災可不是若有似無?我的傷是我要的,是我能控制的。我與你爹是策劃人,我們很清楚。可他一個局外人,根本沒可能知道那么多。”
榮安想到那幾日,他和爹緊張兮兮,輪番讓自己小心,還給自己弄了個護身的鐲子……
“我那次好像說,他若算準,我要捐一大筆香油錢的。”榮安這才想起這件事。
“那便捐吧!多行善舉總錯不了。”
“嗯。”
那晚回去后,榮安便讓人送了一千兩給星云。
哪知星云回信,說他不打算將這筆銀子捐作香油。
榮安一頭霧水,第二日,她打算去趟白云寺。
而叫她來氣的,是爹娘在她婚期定下后,對她的態度真就變了!
雖說補湯補藥繼續,但早上沒人來喊起,沒人催促早起繡花,出門也無人相擋。除了吃飯的時候,娘壓根就不管她。
她出門,阿生也一句廢話沒有就去給她套了車。
果然,這幫人啊!就那么現實!
催嫁的目的達到,就不管她了。
要不要做的那么明顯?就這么著急想將她掃地出門嗎?很不爽!
不過也好!
可以飛揚起來了!
“先去常家!”問問那幫丫頭有沒有人想跟她去白云寺散心。
最近發生的事太多,大伙兒心頭都各有滋味,各有所求。
榮安料定,她的這一招呼,絕對能把幾人都引來。
果然,到常家只一會兒,陶云便到了。
很快,顏飛卿也來了。
“以后我得多多跟著你們。”顏飛卿笑。“以前都是我招呼你們,從今往后,我和我家都得靠你們罩著了。我娘說了,讓我與你們打好交道,以后我們家想要保平安,還全靠你們多照應!所以你們要如今日一般常常念著我的好,可不能因為我家道中落將我一腳踢開,聽到沒?”
眾人皆笑。世事無常,誰能料想,半年還風光無比的顏飛卿眼下還得求著她們的庇佑呢!
幾人來到白云寺。
常茹菲想要求簽。
顏飛卿要求平安符。
陶云則直言,她想求姻緣。
榮安原本還思量避開三人去單獨找星云一趟。
倒是一如過去,剛到不久她就遇上了星云。
她不確定是巧合還是人為。
但星云看見她時,笑容一下深了幾分。
“虞施主那筆銀子,建善堂吧!”星云開門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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