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虧得咱們姐妹倆坐在一處,要不真就悶壞我了。”裴錦珠很是慶幸的拍拍胸口。
這是跟她說體己話嗎?
裴錦瑤嗯嗯應著,示意翠巧給她盛七寶羹吃。
裴錦珠再接再厲,笑吟吟的貼近裴錦瑤,小聲說道:“待會兒散了席請錢五姑娘去我們那處玩吧,我叫上郭家姐妹一塊,難得出來一次,總要鬧個夠本。”
正在盛湯的翠巧剛好瞄到裴錦珠眼里的那一抹算計的精光,心里咯噔一聲,又不好出言阻止,急的她腦門上立刻冒出汗來。
裴錦瑤吃了口羹湯,“大姐要是想玩就去請好了。我是熬不得夜的。”
翠巧長舒口氣,姑娘不是從前那個沒主見的小娘子了。
裴錦珠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很快便恢復如常,繼續纏磨,“三妹妹怎么就不懂我的心思。鄧家姑娘話里話外都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不肯帶攜你。她可真是冤枉我了。從前你身子骨弱,稍稍吹點冷風就要在床上躺個十天半月,就是我有心領著你出來玩,你也受不住不是。而今你身子好了,我這個當姐姐的不論如何都得照顧你。畢竟你也不小了,再過兩三年就要說親了,多多出來走動總歸不會吃虧。”眼風一瞟,視線落在裴錦瑤領緣上繡的寶相蓮。一朵挨著一朵,有大有小,有疏有密,湊在一起雅致又精巧。
裴錦珠看的眼熱。
論手工論巧思霓裳坊的確不如針線房。要是能把裴錦瑤哄得團團轉,以后有的是漂亮衣裳。
裴錦珠舔舔嘴唇,臉上的笑容深了幾分,“我這當姐姐的可是一心為了你好。”
“大姐真要為了我好,就別強逼著我熬心血陪著你玩。再者說大姐也知道我身子骨弱,好容易將養的差不離,更是馬虎不得的。要是娘知道我夜里還得陪著你鬧騰,指不定多心疼我呢。”
翠巧覺得自家姑娘說的妙極了,忍不住連連點頭。
裴錦珠已經沒了耐性,攥著牙箸的手骨節泛白,“三妹妹連我的話都不聽了?”
又是這句。
裴錦瑤冷冷回道:“真是好笑了,我為什么要聽你的話糟踐自己個兒的身子?”
有人向她們這邊望過來。
裴錦珠不好在人前發作,咬著牙低聲斥道:“你可別后悔!”
裴錦瑤懶得理她,扭開臉吩咐翠巧給她布菜。翠巧將盛著油爆鵝的骨碟撤下去換上一個干凈的。
裴錦珠氣的快要吐血了。
遂安郡主趁著喝酒間隙瞟了眼裴錦珠,見她面露不豫,再看裴錦瑤神色如常的吃個不停,便命人起歌舞。霎時間,凝香閣里熱鬧非常。
相較于凝香閣里的笙歌燕舞,承恩侯別院的掬竹軒顯得很是冷清。
兩盞羊角燈,一壺清茶,三人對飲。
“聽說福堂村那邪物很厲害?”劉桐仍是一襲麻布袍子,面容清俊頗有幾分出塵之姿,跟仙風道骨的云海月坐在一處像是師兄弟。
韓鶴與劉桐年紀不相上下,卻是一副如不勝衣的孱弱模樣,一雙眸子倒是格外清亮。他興致勃勃的望著云海月,“云道長詳細說說。”
云海月明顯不愿多談,擺擺手道:“已經制住了。再不會為禍人間就是。”
“制住這個還會有下一個。”劉桐躍躍欲試,“真想親眼看看道長如何降妖除魔。”
云海月面沉似水。他最不耐煩與這些什么都不懂的紈绔子弟酬酢。要不是追蹤邪祟一路追到這處恰好遇見韓鶴,他才不來受罪呢。
降妖又不是擺攤賣藝有什么好看?!上次福堂村鬧鬼嚇尿嚇暈了好幾個呢。請醫熬藥花點銀子倒是小事,萬一嚇死了算誰的?
見他神色不豫,劉桐問道:“呂國師可還安好?”
“師兄一切都好。”云海月話少,問一句答一句。韓鶴覺得頭疼。他幼時進宮見過呂國師。
不得不說,呂國師的口才真是一等一的好。降妖捉鬼的經過由他那張嘴說出來宛如身臨其境一般。韓鶴原以為云海月跟呂國師是師兄弟,也應該有些講古的本事。沒想到云海月惜字如金,多一個字都不愛說。
劉桐無可無不可,反正聊什么都行。不聊光喝茶也行。只要混過這兩天,等那些來赴宴的貴女們走了,他就能回小柳別莊了。
三人大眼瞪小眼的當兒,一道黑影自窗前匆匆閃過,若有似無的腥臭氣順著窗縫滲了進來。
不等韓鶴和劉桐緩過神,云海月縱身躍出窗外,朗聲喝道:“邪祟哪里逃?!”聲音已在數步之外。
韓鶴片刻愣怔,趕忙從小屜子里扒拉出兩個千里望,順手遞給劉桐一個,揚聲喊道:“來人!上酒!”
美婢魚貫而入,撤下茶點換上美酒佳肴。韓鶴和劉桐臨窗而立,擎著千里望,瞇著一只眼找尋云海月的身影。
“誒?云道長在哪兒呢?”
劉桐搖頭,“沒瞧見。他……會飛吧,說不定飛遠了呢。”
韓鶴神往不已,“我也想學。要是他能收我為徒就好了。”
話音剛落,就聽小柳別莊方向傳出歇斯底里的尖叫聲,一浪高過一浪。劉桐心下一沉,“不好,我姐那邊出事了!”丟下千里望,拔腿就跑,邊跑邊召集侍衛去救遂安郡主。
云海月揉揉發脹的耳朵,唇角抿成一字。
他都快聾了。
這些小姑娘平時吃的什么?一個個嬌嬌小小,弱不禁風的,怎么嗓門那么大?
暖閣里杯盤狼藉,前一刻還妝容齊整的貴女們嚇的縮在墻角里瑟瑟發抖。她們也不知到底發生了什么,只記得不知是誰說了句笑話逗得遂安郡主開心的笑起來,她唇畔的笑意還未散去,凝香閣的大門轟隆一聲倒在地上。
涌入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有賊匪。她們皆是名門閨秀,美貌無雙。
天子腳下,賊人居然敢登堂入室。
不對,山莊外面有侍衛把守。難不成都死了?
一定是的。侍衛都擋不住的賊人,必然兇悍。
吾命休矣!
少女們邊掉淚邊拔下頭頂金簪,想在萬不得已的時候自行了斷。但她們等來不是賊匪,是邪祟。說句心里話劫匪與邪祟相比委實算不得什么。那濃濃的墨一樣的黑氣好像生出無數只觸手,極慢卻又極其恐怖的向她們蔓延而來。
那團黑氣里似乎裹挾著世上最丑陋猙獰的面孔,駭人極了。
她們看見了,又看不清。能大喊大叫的是有些膽氣的。膽子稍微小點的早就嚇暈過去。
除了,裴錦瑤。 ( 明智屋中文 wWw.MinGzw.Net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