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妝宦-080 難為
更新時間:2019-12-31  作者: 萬蓮生香   本書關鍵詞: 言情 | 古代言情 | 古代情緣 | 妝宦 | 萬蓮生香 | 萬蓮生香 | 妝宦 
正文如下:
  劉俶的眉目隨了敬妃,舉手投足間已有些許雍容的氣度。一角衣袖攥在娜妥手中,少年的臉頰泛起紅暈。不是因為害羞,而是惱怒。從小到大沒人敢強迫他做任何事。所謂的公主不過是虛名罷了。若沒有大夏出兵相救,她還是石古苦的階下囚呢。

  少年將不耐與忿忿深埋于眼底,向娜妥淺笑道:“我實在是不勝酒力。還請娜妥表姐放過我吧。”手上用力,將衣袖從娜妥手中緩緩扯了回來。

  娜妥熱切的目光投在他那雙清湛的眸子里,歡喜極了。回京之前,平邑就將幾位皇子的近況打探清楚。以她對儀風帝的了解,劉俶最有可能繼承帝位。于是,平邑命娜妥多多在劉俶身上花些心思。娜妥心不甘情不愿的應承下來。見到劉俶之后,娜妥就把先前的不甘不愿拋到腦后去了。她喜歡面前這個溫文俊朗的少年。

  敬妃笑著打趣,“酒好喝也沒這么喝的不是。明日后日還有宴會呢,還是悠著點的好。”

  韓皇后面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誰說不是呢,仔細傷了身子。”

  劉儉拿著把鑲嵌寶石的短匕放在獨虎手上。聽到娜妥撒嬌要跟劉俶喝酒,倆人不約而同的仰起頭瞟了一眼,又不約而同的移開目光繼續擺弄漂亮的小匕首。

  平邑長公主的歸來,果然給這深宮增添了不少樂趣。胡婕妤勾起唇角,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便又將視線投向儀風帝。儀風帝正與平邑促膝說著什么,神情有些凝肅。

  儀風帝仰起臉來,看了看娜妥再看看劉俶,手捻胡須,笑著對平邑說道:“娜妥活潑的很呢。一點也不像阿姐。”

  應該說平邑生活在大夏皇宮的那十多年里是隱忍而又飽受束縛的。生母的身份不夠貴重。直到她去東真和親,平邑都在盡己所能的保護著弟弟。

  韓皇后端起酒盞碰了碰唇,借此掩飾她對娜妥的厭煩。明明是已經及笄的大姑娘了,偏生做出一副少不更事的樣子。說起話來拿腔拿調,愈發顯得小家子氣。

  敬妃對纏著自己兒子喝酒的娜妥亦無好感。東真民風剽悍,她這回算是見識到了。要是京城的閨秀這樣大膽,怕是要被口水淹死的。她給劉俶遞個眼神,劉俶便起身更衣去了,借故躲開娜妥。

  他一走,娜妥蹦蹦跳跳的湊到劉儉與獨虎中間,三個人聊的很是熱絡。

  孩子們相處融洽,儀風帝欣慰的對平邑長公主說道:“看著他們,我真覺得自己老了。”

  平邑長嘆一聲,“不論你老成什么樣兒,都是我的弟弟。”

  儀風帝聞言動容,輕喚道:“阿姐。”

  平邑微微一笑,抿了口酒,“我還記得去往東真前夜,你拿著一壺金華酒來與我共飲。那時我以為此生再也見不到你了,心里難過的極了,想哭卻又害怕你也跟著哭傷了身子。于是,我就強忍著。從出宮門到東真,我偷偷哭了一路。見到大王時,眼睛都是腫的。他沒有責備我,還親自用茶葉幫我敷眼睛。他對我的好,這輩子我都忘不了。這一雙兒女,是我在東真血脈相連的親人。獨虎小時候與你很像,我常常錯把他當成是你。”

  儀風帝緊抿著唇,不發一語。

  殿中間或響起的酒盞相碰的聲音,好似與平邑沉靜平穩的嗓音相合,那樣動人卻又那樣的孤清。

  平邑用指腹抿去眼角溢出的淚珠,“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我死也無憾了。”

  儀風帝想說“阿姐,不要說這等不吉利的話。”卻又強咽下去,執起酒盞灌了自己一大口酒。

  倘若這宴會只是單純的親人相見,那該有多好。可惜他們姐弟背后是兩個不同的國家,需要他胡考量權衡的實在太多。儀風帝狀似無意的瞟了眼娜妥,唇角墜了墜。

  宴會散后,儀風帝并未急著走,而是留在華陽宮里與平邑吃茶閑談。

  兩人分開了那么久,存了一肚子的話怎么說都說不完似得。

  “公主府要等到八月才能建好。阿姐你就安安心心的在宮里住著。這樣方便我照顧你。”

  平邑輕輕地嗯了聲,“不知仹兒什么時候回來。”她對韓皇后的這個兒子有著極大的好奇心。

  “怎么也得過了六月。”儀風帝回應的并不熱絡。他從娜妥對劉俶的態度看出平邑的謀劃。不得不說,他的姐姐的確十分了解他。哪怕多年未見,仍能準確無誤的猜透他的心思,知道他對劉俶寄予厚望。

  正因為寄予厚望,劉俶的婚事更得慎之又慎。

  他不可能讓劉俶與娜妥親上加親。實際上,儀風帝不打算讓娜妥嫁給他任何一個兒子。倘若娜妥想要留在大夏,至多是在勛貴子弟中擇一個。可顯然平邑并不滿足于此,她想要的更多。

  “我聽西廠的人說,給你送密信的小姑娘是南宮末的弟子?”這一路上平邑聽說了許多關于裴神機使的傳聞。

  初時,平邑并不討厭這位間接救了她母子三人的小姑娘,甚至可以說是有些喜歡想要親近的。可傳言聽的多了,平邑品出幾分呂國師對裴神機使的質疑。平邑一直都記得先帝對呂瑯的信重與推崇。所以她對裴神機使也有些猜忌。

  先人入夢、讖語、南宮末的弟子、神機使等等詞語頻繁的用在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身上,離奇的像是個騙局。

  尤其是在得知呂瑯與她立下那樣的字據之后,平邑覺得這位裴神機使愈發不可信了。

  儀風帝點點頭,“是。她是南宮末的弟子。”

  “是她說自己是南宮末的弟子。“平邑端起茶盞,潤了潤后宮,”但沒人能夠證實。做夢而已,真或假只有她知道。我回京途中有不少關于她的逸聞。民間把她傳揚的神乎其神,這樣可不好。她現在根基不穩尚且攪不起風浪。假以時日成了氣候就難以掌控了。就好比明匡日漸做大,你不是就得想方設法弄個西廠制衡嗎?”

  平邑輕聲細語指點著儀風帝的江山。

  “更何況有陳繼麟這個先例在前,你怎能不防備呢。依我看,呂國師就很好。他是歷經兩朝的老人了,年紀大閱歷深。能讓先帝爺放心使喚的人,總不會太差就是了。對了,你有沒有查過裴神機使,她家里跟石古苦有沒有勾連?”

  儀風帝面上云淡風輕,與親人團聚的歡喜卻一寸一寸涼薄下去。他差一點就忘了,他的姐姐做了十多年的王后,早就不是那個在宮里不受寵的公主了。

  “沒有。東西兩廠都查過了。”儀風帝道。

  “就算東西兩廠都查過,也不能掉以輕心。待我見一見她就知真假。她騙不了我的。”平邑啜了口茶,“阿姐這么做是不想你被人糊弄過去,可不是恩將仇報。不管怎么說,她也算是救過我,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會賞賜她的。”

  “阿姐看著辦就是了。”

  平邑立刻高興起來,聲音也跟著歡快了,“我在東真的時候,賞罰很分明的。大王說我行事頗有風范。”提及被親生兒子殺死的卓魯琿,平邑滿面哀傷,喃喃著,“要不是石古苦那豎子犯上作亂,我們母子三人豈會如此狼狽。”

  儀風帝將心中那點不悅暫且拋下,專心安慰平邑,“阿姐休要為此傷神。遼東有胡成宗有徐樹不日就會將石古苦等一眾叛賊鏟除。到時候,獨虎就是東真大王,阿姐便是王太后了。”

  平邑擠出一絲笑容,“徐將軍驍勇善戰,徐二姑娘也是將門虎女,排兵布陣很有章法。娜妥總是纏著徐二姑娘,她倆有說不完的話。從遼東啟程那日,娜妥趴在徐二姑娘懷里哭個不停呢。她倆像親姐妹一樣。”

  他的姐姐不但覬覦他最心愛的兒子,還刻意拉攏大夏的女將軍。平邑的這番話并沒有取悅儀風帝,倒像是在他心里埋了一根刺。

  儀風帝面帶微笑,“徐二姑娘屢立奇功,我想指一門好親給她。”

  平邑眸中似有火苗躍動,“她那樣的姑娘一般人配不上的。”

  “是啊。徐二姑娘的確不錯。阿姐也幫我挑一挑。決不能辱沒了她。”

  平邑笑著應是,“等過些時候,徐二姑娘回京我讓娜妥問問她的意思。小姑娘的心思不好胡亂猜的。問清楚了才好做主。要不然好心辦了壞事可就真是罪過了。”話鋒一轉,問道:“怎么不見夕顏宮的妍美人。你不是最寵愛她的嗎?洗塵宴都不露面,架子端的也太大了些。”

  儀風帝一時語結。

  “皇后都免了她晨昏定省。想必也是因為你吧。”平邑一副過來人的語氣,“既是寵妃就更要識大體懂規矩。哪能真就不去給皇后請安了呢。這也太任性了。你可不能再繼續寵下去了,得給她立立規矩。這樣吧,等我閑了讓她來過來陪我說說話。”

  “她身子骨弱的很。皇后體恤她。”儀風帝的解釋顯得那樣蒼白。

  “皇后體恤,她卻不能恃寵而驕,這是兩碼事。”平邑看儀風帝的眼神像是在看自己的兒子,充滿了慈愛,“既然你屬意俶兒,就更應該多給皇后些臉面。”

  放眼朝堂后宮還沒有人敢當面點破他究竟想讓哪位皇子繼承皇位。剛剛還朝的平邑長公主居然一語道破天機。儀風帝差一點張口斥責“大膽”,卻又生生忍住了。

  “我并沒有格外看重俶兒。”儀風帝微微淺笑,“細論起來,仹兒擔的差事是最多的。能者多勞嘛。待他從寧夏回來,阿姐見上一見就知他有多么出色。”

  平邑似乎被打動了,“是么?我倒是覺得俶兒就已經很出色了。畢竟他的是敬妃所出,教養上更加出色。”

  比起萬事都要靠自己的儀風帝,劉俶確是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

  “沈氏很是花了一番心思的。”儀風帝呵呵地笑著說。

  “俶兒的婚事定下了嗎?”平邑垂下頭,“娜妥是個跳脫的性子,雖說俶兒比她小兩歲,卻是少年老成,沉穩的緊。難得的是,娜妥初次見俶兒就跟他相處的十分融洽。”

  “俶兒才十三。正是愛玩愛鬧的年紀,自然跟娜妥能玩到一處。等再過幾年就不一定了。”儀風帝心底怒意越聚越多,說起話來隱隱約約顯露出些許,“京城好兒郎多得是,要人才有人才,要樣貌有樣貌,阿姐慢慢挑就是。”

  平邑抿緊唇角。

  除了劉俶,哪個好兒郎能讓她的寶貝女兒做大夏皇后?

  “京城最好的兒郎不全都是你家里的嗎?論身份論才學,哪還有比俶兒他們更出色的了。”平邑嗔道:“你這也算是自賣自夸了吧。”

  儀風帝隱在袍袖下的手掌緊緊攥成了拳。他萬萬沒想到,平邑的胃口如此之大。竟然打定主意要把娜妥硬塞給他最看重的兒子。

  “時候不早了,阿姐早點歇著吧。”儀風帝站起身,面上笑容褪了個干干凈凈。

  難道她的女兒配不上劉俶嗎?平邑按下心頭不快,親自將儀風送到門口。

  出了華陽宮,儀風帝快步走在靜靜的甬路上,微甜的夜風勾起了他心底的怒火,“阿姐變了!”他低吼著,“她再不是以前那個一心為我著想的阿姐了!”

  馮嘉亦步亦趨跟在儀風帝身后,大氣都不敢出。

  平邑長公主沒回來的時候,儀風帝幾乎天天把她掛在嘴邊,盼她早日進京團聚。然而,真正團聚了,矛盾也跟著來了。馮嘉撩起眼皮看了看頭頂的那輪彎月。其實變得又何止平邑一人呢?

  儀風帝背著手急匆匆的踏進迎禧宮。來不及梳妝的敬妃散著頭發迎駕。她沒想到深更半夜的儀風帝會到她這里來。

  敬妃覷一眼臉上帶著薄怒的儀風帝,小心翼翼的擰了巾子給他擦手。熱熱的巾子貼到掌心的剎那,熨帖極了。儀風帝舒口氣,沉聲道:“俶兒的功課馬虎不得。讓他多用點心。獨虎那里讓儉兒帶他玩就是,我看他倆倒是挺投緣的。”

  敬妃聽出話中意味,心下一松,“是。妾身會多多督促他的。俶兒騎射都馬馬虎虎,跟獨虎王子也湊不到一塊去。”

  儀風帝臉色好看些了,“你近來不是身子不大爽利么,不要多出去走動,別過了病氣給阿姐。”

  “妾身吃了酒回來時叫風一吹頭就痛起來。明日一早就著人請太醫診脈。”敬妃掩著嘴輕咳幾聲。

  儀風帝執起她的手輕輕拍了兩下,“難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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