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謙越想越美,眼睛里透喜色。
僚屬也美滋滋的。事情定了,吃花酒也不耽誤。嬌滴滴的小娘子可都等著他呢。正琢磨著趕快脫身,差役來報:“東廠燕六爺與裴神機使求見。”
林謙蹭的站起身,“快!快請。”扭臉兒看向僚屬,“你去仙歌樓叫一桌上等席面。跟俞掌柜說,裴神機使在我這處用飯,讓他掂量著寫菜單。貴一點不要緊,最主要合裴神機使的口味。”
僚屬心里發苦。看來今天注定跟月樓的姑娘無緣。
“大人,還不知裴神機使為何事而來。現在預備酒席早了點吧?”
“你糊涂!”林謙氣得直拍桌子,“平時請都請不來的人,我能輕易放她走嗎?你親自跑一趟仙歌樓,這樣顯得我們隆重其事。”
僚屬不想再多費唇舌,應了聲是轉身出門。走到廊下,正好遇見燕凰玉和裴錦瑤。僚屬拱拱手,熱情的打招呼,“六爺,別來無恙。裴神機使,久仰久仰。”
裴錦瑤微微頷首。
京兆府她頭一次來。上上下下都很客氣。進到屋里,林謙笑容可掬的與他二人寒暄。
“六爺清減了。”林謙慈藹的望著燕凰玉,“明督主還好吧?近來公事繁忙沒能去東廠叨擾督主大人。”
“承蒙府尹大人掛懷,義父一向都好。”燕凰玉撩袍坐下,“我聽聞張屠戶的老子……”
林謙一聽他提起這話頭,忙不迭的接道:“是是,可不是嘛!這尸首運到衙門的時候都爛透了。等到明日仵作驗尸還不知胡能是個什么樣兒。”他抬眼望著裴錦瑤,“裴神機使就是為這事來的吧?是不是張老漢的死跟鬼物有關?”
不管有沒有關,反正他要想把尸體送到神機司去就得一口咬定有天大的關系。這塊燙手山芋他們府尹衙門可不要。
“是不是鬼物,還得看過再說。”裴錦瑤神情肅然,語調平穩。
燕凰玉忍不住瞟她一眼。在外邊裝的跟混跡官場多年的老滑頭似的。一點也不像訛他寶石的小賴皮。
“裴神機使還沒吃飯吧?要不咱們先吃飯?我命人去仙歌樓訂席面,說話功夫就回來。”
不知為什么,裴錦瑤總覺得林謙有所圖。他笑起來的樣子讓人心里毛毛的。
“事不宜遲,這就去瞧瞧吧。”燕凰玉站起身,“我跟裴神機使同去就好。”
林謙哪肯放過跟裴錦瑤套交情的好機會。
“您二位一心為民,真叫人敬佩。”林謙起身離坐,“二位這邊請。”
弄得像是一塊兒看大戲似的。
裴錦瑤腹誹著跟在林謙身后來到停放尸體的屋子。
張老漢的尸首蒙著白布,粘稠的血跡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蜿蜒流淌,沖鼻的尸臭令得裴錦瑤忍不住屏住呼吸。燕凰玉見狀遞給她一塊夾了姜片的白帕子。
林謙驟然瞪大眼睛。
燕六對裴神機使竟然這般照顧。
他要是再不加把勁兒就會被燕六比下去。心心念念的小紙人兒也得不著了。他給班頭使個眼色,班頭會意,上前掀開白布,捂著嘴說道:“裴神機使您看,爛的多快。”話音未落,尸體的胳臂上吧唧掉下一塊腐肉。
林謙轉身就往門外跑,嘔吐聲隨即傳來。
班頭道:“不怪我們大人受不了。這尸首離奇的很。一會兒一個樣兒。”他燃起屋子里所有的蠟燭,“興許不等到明早就爛成白骨了。”
燕凰玉挨著裴錦瑤站定,悄聲問她,“看出什么沒有?”
“六爺速速派人去拿南宮瑾,晚了就來不及了。”裴錦瑤沉聲道:“張老漢陽壽已盡,南宮瑾用巫術讓他跟尋常人一般無二。其實,張老漢早就不是張老漢了。”
燕凰玉將這句話在心里細細過了一遍,頓覺脊梁上的汗毛立了起來。他喚來白英低聲囑咐幾句,白英得令而去。
“我讓白英領著青城觀的道士去抓南宮瑾。”燕凰玉跟裴錦瑤報備,“他會巫術,那十個道士也不知能不能抵擋得住。”
“六爺放心。南宮瑾必然遭受反噬,他應該無力反抗。”
就這么會兒功夫,尸首上的腐肉接二連三往下掉。駭得班頭縮在墻角驚恐的瞪大眼睛。
林謙把早飯午飯吐了個干凈,衡量再三決定不往裴錦瑤跟前兒湊,免得惹人嫌棄。他兩手扒著門框,踮起腳尖向里觀瞧,眼風剛剛掃到尸體上頭就忍不住又吐了起來。
林謙一邊吐一邊懊惱自己今天吃的太多。這下可好,丟人丟大發了。好容易吐干凈,林謙腳步虛浮橫著晃回門口喘粗氣。
與此同時,尸體的腹部發出咕嘰咕嘰的響聲,血肉模糊之下有東西不斷蠕動。
裴錦瑤和燕凰玉后退數步。
“那……那是什么玩意兒?”林謙小聲問道。
裴錦瑤沒答話,將帕子塞給燕凰玉,從袖袋里取出符紙,掐訣念咒的當兒一個壯漢拳頭大小的骷髏從尸體的肚子里掙脫出來。
這骷髏跟裴錦瑤之前見過的都不一樣。并非干巴巴的白骨而是黏了層暗紅色的腐肉。兩排大大的牙齒泛著森寒的光芒,張張合合直奔裴錦瑤面門。
裴錦瑤不慌不忙甩出符紙,就在符紙與骷髏相觸的剎那,骷髏砰的一聲炸開化作一蓬血霧。難聞的腥臭彌漫開來。
“嘔——”林謙彎下腰又吐了。
燕凰玉拽著裴錦瑤退到門外,擔憂的說道:“南宮瑾的巫術是不是很厲害?”
“恰恰相反,那骷髏尚未化成白骨。由此可見南宮瑾也只是略通皮毛而已。六爺不必憂慮。”裴錦瑤瞟了眼扶著墻干嘔的林謙,朗聲道:“是凡南宮瑾醫治過的病患都喝過南宮瑾的符水,他們都有危險。”
林謙慘白著臉,虛弱無力的望著裴錦瑤,“裴神機使的意思是,他們有可能……”心有余悸的睨了睨竹床上黏答答的尸首,聲音顫抖著,“這……這可怎么得了?”
南宮瑾醫治的疑難雜癥沒有一千也有三五百。還有外鄉慕名而來的。
這要是都變成張老漢那樣……
完了,完了……陛下肯定是要怪罪的。
“裴神機使救我!啊,不不。”林謙一步三晃晃到裴錦瑤面前,躬下身子,“裴神機使救救那些無辜的百姓。”
燕凰玉兩手拖住他的胳臂,“林大人不必如此。裴神機使自會盡力而為。”
裴錦瑤嗯了聲,“解鈴還須系鈴人。我要先審一審南宮瑾。”
辭別了林謙,兩人返回神機司等候消息。
他倆一回來,老文和小密探打水的打水,炒菜的炒菜。沒用上兩刻鐘,熱騰騰的飯菜擺上了桌。
燕凰玉和裴錦瑤都的不大開胃。餃子一個沒動,光是吃了幾口大白菜。裴錦瑤將事情的經過簡單講述一遍。
小密探現去灶間做了里木渴水。
老文守在大門外,只要白英一進東華門他就能看見。
裴錦瑤與燕凰玉對面而坐,誰也不說話。
又見骷髏頭,裴錦瑤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商在。但她鬧不明白商在怎么能和南宮瑾攪合在一處。按理說這倆人八竿子也打不著。
興許……南宮瑾是商在的徒弟?
正琢磨著,老文小跑進來,“白英回來了。抓了好些人。”
那都是被南宮瑾稱作世仆的下人。
裴錦瑤站起身正正官帽,“鎖上門,你倆都跟我去東廠審南宮瑾。”雖說她才倆跟班,可她的跟班還有跟班,加起來人也不少。
不論如何,先造聲勢。把南宮瑾嚇的屁滾尿流也好。
老文一聽這話渾身是勁。
“您想分開審還是擱一塊兒?”他激動的搓著手,“分開有分開的好處,擱一塊兒也成。但看南宮瑾愛吃哪一口。”
“分開吧。”燕凰玉小扇輕搖,“不要嚇到裴神機使。”
小密探聽了這話頭一個不服。
裴神機使審山鼠精的時候六爺沒在跟前。他要是親眼看見斷不會這么說。
老文揚起下巴指了指放在墻角的山鼠精的小屋。意思是,那妖精都讓我們裴神機使馴的老老實實。
燕凰玉咳嗽兩聲。要是老文不提醒,他都把這茬兒忘了。
他們仨擠眉弄眼的功夫,裴錦瑤收拾好了符紙丹砂等物。不一定用得上,可有備無患。方才若不是她掏符紙掏的快,怕是會被骷髏咬掉鼻子。
到在東廠,白英已經把人安排到刑房里。
“六爺,南宮瑾著實難抓。傷了好幾個道士。”白英臉上也掛了彩,“有一個傷的不輕。”
“明兒一早派人去趟青城觀。換幾個道士過來。差事不能耽擱。順便看看云道長在不在,在的話讓他也來。”燕凰玉覺得必須做好萬全的準備。
假如真叫裴三說中,城里必定要出事。只裴三一個支應根本不夠。
白英應下。
刑房里燃著熊熊的火把,烘的人口干舌燥。
南宮瑾被扒的只剩中衣綁縛在鐵架上,神情泰然不卑不亢。
裴錦瑤背著手,從上到下再從下到上將他打量的徹徹底底。
燕凰玉清清喉嚨,小聲嘟囔,“他有那么好看么?”
裴錦瑤耳朵靈,隨口說道:“沒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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