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錦瑤一邊吃煎餃一邊絮絮叨叨說個不停。

她還有事沒說完呢。能不能先把正事辦了再念叨皇帝老兒的好處？安道姑坐在地上后背抵著老虎凳，一張臉陰沉的能滴出水來。皇帝又不在，裴神機使用得著把他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嗎？

一盤煎餃見了底，肚絲也吃的七七八八。裴錦瑤端起茶盞，心滿意足的長舒口氣。

“您吃好了？”馮嘉含笑問道。裴神機使吃飯香的很，光是看著就覺得提神。

“嗯。”裴錦瑤緩緩頷首，“味兒都不錯。”

“那……”馮嘉眼風瞟向安道姑和小魚，“是不是該讓他們簽字畫押？”

裴錦瑤眼珠兒轉了轉，沉聲道：“想必陛下也等急了。不過……那個假道姑是個硬茬子，再讓他嘗嘗味兒才行。”

馮嘉沉吟片刻，吩咐立在身側聽候吩咐的小黃門，“你去崇賢殿向陛下復命，就說安道姑已經承認是武嬤嬤將那個假道姑安插在她身邊。但是，武嬤嬤畏罪自殺，死無對證。”

小黃門應了聲是，疾步走出去。

裴錦瑤望著小黃門漸漸遠去的背影，彎起唇角笑了笑。

馮嘉是個明白人。派去崇賢殿的小黃門正是儀風帝放進來的眼線。剛才審問的種種，由他告訴儀風帝再恰當不過。

裴錦瑤站起身，清清喉嚨，“小的們，給假道姑上紙！”

馮嘉啊了一聲，“又上紙了？”

“上！”裴錦瑤眼風瞟向放在墻角的厚厚一摞黃表紙，“紙有的是！”稍稍轉頭看向桌上盛放辣椒面的陶罐，“給他加辣！不能辜負光祿寺磨的辣椒面！”

安道姑心尖一顫，情不自禁去看小魚。他那張臉紅彤彤一片，再加辣……那還不得腫的跟豬頭似的？

唉！她也真是閑的。都這節骨眼兒了還有心思可憐別人。她自己的臉怕是也沒比小魚強多少。

還要加辣？他不是個能吃辣的。剛剛那些勉強受得住，再加……假道姑心下一沉。裴三那個小矮矬子是想辣死他呀！裴錦瑤緩步踱至假道姑面前，居高臨下睨著他嘖了聲，“可憐見兒的。火辣辣的滋味兒不好受吧？再加一罐辣椒面能不能頂得住啊？”

小姑娘幸災樂禍的笑容令得假道姑恨得牙癢。別說用浸透辣椒水的黃表紙蒙臉，光是那根撓腳底板的雞毛就讓人難以忍受了。

裴錦瑤抖著肩膀壞笑，“小的們，加辣！”

小黃門齊齊應是。

裴錦瑤邁開腳步，踱到安道姑身畔，“誒？小臉紅彤彤，氣色蠻好的嘛。”說著，順勢坐在老虎凳上。

馮嘉見狀趕緊招呼人給裴錦瑤端錦杌，裴錦瑤混不在意的擺擺手，“馮大哥別忙著張羅，我坐哪都一樣。”

“多不吉利啊。”馮嘉急的滿頭汗，“在那上頭躺過的人幾乎都死了！”

聞言，安道姑蜷縮著身子把臉埋在膝頭。

裴錦瑤哈哈地笑了，“憑我和黑爺白爺的交情，一般小鬼兒不敢在我面前撒野。”

即便她不肯坐，小黃門還是將錦杌放在她腿邊。又拿來一張小幾，擺上鮮果熱茶。

假道姑臉上蒙了三張黃表紙，正在痛苦的扭動著身子。裴錦瑤撩起眼簾睨過去，很快就收回視線，用膝頭杵了杵安道姑，“小安子。”

小安子？叫她嗎？

安道姑茫然的抬起臉，撞上裴錦瑤含笑的目光。

嗯，是在叫她。可小安子怎么聽怎么像是在宮里當差的小黃門。

“你是個伶俐人。”裴錦瑤從荷包里摸出幾粒瓜子仁慢慢嚼起來。

裴神機使明顯話里有話。安道姑眼睛突地一亮，“是是，我……小的……婢非常伶俐。”

“你吃豆兒不吃？”裴錦瑤笑瞇瞇的問她。

安道姑見裴錦瑤仍在吃瓜子仁，沒有掏炒豆的意思，便搖搖頭，“多謝裴神機使，婢不吃豆兒。”

裴錦瑤嗯了聲，點點頭。

“婢在京城謀生多年，存了點家底。此番，婢怕是在劫難逃。”安道姑壓低聲音，“裴神機使可否行個方便收下那些東西？”

裴錦瑤不點頭也不搖頭，又掏出幾粒瓜子仁慢慢嚼。

安道姑愣了愣。是她沒把話說清楚還是裴神機使沒能領會到她的用意？安道姑吞了吞口水，滿臉堆笑，“您是做大事的，那些東西您肯定用得上。”

裴錦瑤挑起眉梢，“你覺著我是做大事的？”

安道姑想都沒想一個勁兒點頭。

“你那些東西都是好東西？”

安道姑還是一個勁兒點頭。

“你想用那些東西保住性命？”

安道姑更加用力點頭。

“出了這事我只能勉強保得住自己個兒。保別人……”裴錦瑤嘆道：“夠嗆。”

安道姑眸中光亮頓時消散。是她想的簡單了。小魚是她帶進來的，皇帝老兒怎么可能留她性命。

還有韓家……他們當初設下這個局，原本就是想把她和小魚都舍掉。別說裴神機使就是換做沈閣老郭閣老也未必能給她留條命。

裴錦瑤在安道姑手里塞了三五粒瓜子仁，“餓了吧？吃點墊墊。”

哪還能吃的下啊。安道姑低頭看看掌心的瓜子仁，心里酸酸的。就這點東西都不夠一口吃的。也罷，有東西過過嘴總比沒有強。安道姑把瓜子仁放進嘴里慢慢嚼。

“不過嘛……”裴錦瑤袖著手看向安道姑，“你那些要真是好東西的話，我也就勉為其難試試看。能不能成不一定。倘若真的不成，你可別怨恨我。”

裴神機使愿意幫忙就有一線生機。“不會，不會。”安道姑喜極而泣，“從今往后，婢就是您的人。”

裴錦瑤冷笑，“出賣舊主的奴婢我不收。”

安道姑訕訕道：“是婢不知天高地厚。”

“你要是知道也就不會落得現今這步田地。伶俐倒是挺伶俐，就是伶俐的不是地方。”裴錦瑤又捏幾粒瓜子仁放在安道姑掌心，“吃吧，吃飽了告訴我東西收在哪兒。”

就這？怕是得吃兩碗才能吃飽。

安道姑吸吸鼻子，“婢的床下有個暗格，所有東西都收在那里頭。”

“你老實等著聽信兒就是了。”裴錦瑤站起身，沉聲吩咐小黃門，“差不多了。撤紙撤雞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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